不知道为什么,我读大汉历史的时候,总是对当年汉武大帝和司马迁的那段故事无法释怀。不过说心里话,我从来没有厌恶过汉武大帝。尽管他一句话让司马迁变成了既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的人。可一部《史记》却让人们有了很多借口。但是我很崇拜汉武大帝,因为他让一个民族从此有了自己的精神,让一个民族从此从世界上消失。没有人能够办到这一切,可刘彻办到了。所以今天我们喜欢称自己为汉人。
我很喜欢《史记》,大概是爱屋及乌吧,有时候我也思考司马迁。不管他当初都做了些什么,也不管他 曾经遭受过多少非人的折磨。可他留下的《史记》却是流芳百世的。记得很久之前我曾写过一篇小文,说到司马迁的生和苏格拉底的死。当时我就感慨,不管后人怎么样的替司马迁辩解,我总是想,要让司马迁用做男人的权利换回《史记》,他一定是会毫不犹豫的。
当然了,现在我们已经无法去考察当年司马迁遭遇宫刑之后的心情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了。不过我想,对已司马迁来说,能在一种耻辱之后还能写出《史记》这样伟大的著作,也的确是不容易的。我曾去过好多次司马迁祠,无数次驻步观看那座后人为司马迁所做的塑像。当我发现司马迁有胡须的时候,我心里明白了,不管怎么样,失去做男人的权利不仅仅只是司马迁自己的心疼,其实也是所有男人的心痛。
有人说司马迁是为了写《史记》才苟延残喘的活下来。可我始终不愿意承认这个命题。因为我觉得这个世界没有人身外的什么来留住生命的。其实这就是一种说教,也是一种政治需要的借口。当然了,我们现在不需要去探讨司马迁当时为什么会活下来。我只是想,他要真的不愿活下来,说不定也受不了这样非人的折磨。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处了。一切都成了历史。既然是历史,我们只能品味,最好就别去评说了。
当然了,《史记》是可以评说的。因为《史记》承载的是一种历史,是被后人公认的真实的历史。鲁迅也说《史记》是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看来《史记》的确也是我们这个世界值得珍贵的圣物。说来也是的。史圣和字圣竟然会同处在一个大市里。我的故乡是字祖仓颉的故乡。仓颉被誉为华夏的文字之足。不知道是因为是仓颉的后裔,还是别的什么缘故,平日里总是觉得我们的文字实在是太奇妙了。
最近市里要在我们这里开学前工作的推进现场会。我们自然高兴。因为大家努力了,付出了,就应该有点收获。尽管筹备这样的会议很劳神,也很辛苦,可大家心里还是挺开心的。也挺高兴。会议其实很短,上午参观,下午大会交流。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人家有意这样安排,和我坐在一起的竟然是来自司马迁故乡的领导。平日里大家都很忙,所以也就联系很少。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坐在一起,也就多说了几句话。
一个来自仓颉的故乡,一个来自司马迁的故乡。我当时开玩笑说,如果要是仓颉和司马迁坐在了一起,他们之间都会说些什么呢。算是同僚吧,他也很风趣。他说要是这二位坐在一起那可热闹了。仓颉会说司马迁用词不当,把许多历史的的原汁原味都弄变味了。当然了,司马迁也不会善罢甘休,也会说,要是没有这些方块字,他也不用寻找理由活下来,也就没有后人,像我这样的东西整天说三道四的。
同僚虽是开玩笑,可是我想似乎也有道理。有时候我也觉得仓颉是多此一举,既然能够结绳记事,干嘛非要劳心费神去创造什么文字呢。我们要是没有文字,自然也就没有历史,没有历史了,后人还评说什么呢。既然不评说了,这世界也就安静了许多。安静了,也就清澈了,免得大家在一起各说各的理,最后谁也说服不了谁。
因为是经验交流会,自然就有交流的对象。也是巧了,我们两的顶头上司就坐在前面,也是一前一后要上台子去交流。大概是因为会议是在我的故乡召开的,所以人家出于礼貌也就把第一个出场的权利给了我们的领导。我们领导要说什么,我大概都知道一些。因为昨晚上她还在很认真修改自己的稿子,直到半夜才定稿。
我当时想,大概领导也是受了自己在仓颉故乡的缘故吧,所以对稿子的要求格外的高。我们领导交流完了,接下来就是司马迁故里的领导上台了。当时我还和同僚看玩笑说,他们的领导给人的感觉还真的就像是司马迁的后裔。穿一身很正规的西装,扎着领带。最主要的是鼻梁上架着一副厚厚的眼镜,一看就是学富十车。
同僚当时似乎也自豪。觉得来自仓颉故里的人能夸司马故里的人,也是一种进步,也是难能可贵了。不过我没想到,司马故里的这位领导的稿子实在是太长了。大概龙头老大当习惯了,尽管会议在别人家召开,可从心里讲,他们还是觉得说到和文化有关联的教育,自然还是应该把他们的修行作为当成典范。
开始我还想好好听听。可我们的会议厅是今年刚修建成的,里边的设施一流,暖气也是一流。上午在外边走得多,我穿的又单薄,所以一冷一热,我竟然有了困意,想睡觉了。可是为了礼貌,我一直在努力坚持,但是生命这玩意就是这样。坚持到最后,我就坚持不住了。眼皮开始往一起拥抱。就在眼皮拥抱分开,又拥抱又分开的时候,我突然听到台上的这位领导大声读到“才艺精甚”!我当时一下子就被惊醒了,一点睡意也没有了。什么是“才艺精甚”呢。
我看台上,当时坐在中央的是一位副市长,人家是从北京来的,才四个月的时间吧。大概听到这句话也感到惊讶,所以和我一样,吃惊的看着那位身穿西服,戴着眼镜的男人。我顿时恍然大悟,原来这个词汇应该是“才艺精湛”。我在看坐在身边的同僚,他已经开始有些不大好意思了。这样的机会我怎么可以放弃呢。我开始埋怨同僚,说他们也真的是马虎得不得了。给人家领导准备稿子,怎么可以让精湛的湛字少了三点水呢。这不是领导的错,这是给写稿子的人的错。这要是让我们仓颉在世,那一定会用竹板打屁股的。
同僚低下头悄悄说,完了完了,司马故里的领导真的是把人丢在了仓颉故里了。同僚是一位老教育了,我在他面前从来都是小字辈。因为我做教育工作现在还不到三年。尽管号称三年,可毕竟还差一两个月的时间。他大概觉得把精湛读成精甚真的有些不应该。所以显得有些无地自容。不过看台上的那位领导,却脸不改色心不跳的,还在那里一字一板的读着稿子。我也就不想让同僚过分的难堪了。
我开始寻找各种可能性。这大概和我喜欢哲学很多年有关系吧。特别是到了这个时候,我总是能寻找到一些途径,总是能化险为夷。所以我也常说,哲学是个好东西。尴尬的时候用一用,会心安理得。羞愧的时候用一用,也是趾高气扬的。于是我就给同僚说,大概这是他们领导的一种发明创造吧。记得鲁迅就说过,不管什么样的词汇,只要能说明意思就可以了。那里会有那么多的墨守成规呢。
精湛就不说了。因为这个词汇太简单,谁都知道啥意思。在这里我要是再说,还真的就有些对不住仓颉老人。对不住仓颉后裔的名号了。不过精甚还是可以说一说的。尽管我是平生第一听到。可对于博大精深的中华文字来说,我不知道也算不得什么。精的字义很多。当下时髦的是和性有关了。特别是和男人有关了。甚有狠的意思。如果引申大概也有厉害的意思吧。我当时想到这里,自己不由发起笑来。我怕惊扰了大家听会,赶紧用手捂住嘴巴。不知道是出手太狠,还是年岁大了,手臂不灵活。结果一捂嘴竟变成了自己给自己一个嘴巴。当时还怪疼的。
看来这是我自找的。人家不就把精湛读成了精甚嘛。这有什么了不起呢。处了宫刑得得司马迁不一样写历史,写历史的男男女女,写男女情长。再说了,人家也未必就真的读错了什么。说不定人家的精甚还是别有它意呢。司马迁故里的人到了仓颉故里,怎么会服输呢。再说了,仓颉在再能行,也不过造出二十几个字母来,还是鸟虫迹书呢。人家司马迁写的可是《史记》,是从三皇五帝写起的。
看来是我太多事了。因为人家读了这四个字,会场还是一样的肃静。也没有看到有什么异样的变化。我怎么会这么的经受不住呢。于是我开始努力平息自己的心情。特别是我努力想让自己的大脑不去胡思乱想。不过台上再讲什么,我是一句也听不进去了。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大脑思维。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哲学读多了。我开始狂想,要是司马迁真的遇到仓颉,就为精湛还是精甚辩论起来,说不定还真的有些相声的味道呢。
我在想,司马迁一定不会服输的。他会埋怨仓颉造字怎么非要给湛字加上三点水呢。如果没有三点水,他的后裔也不会闹出这么个不大不小的笑话来。当然了,一向矜持的仓颉也不会放弃自己的原则。既然已经加了三点水,怎么可以随便取掉呢。不过我想仓颉老人也会通融的。不管怎么说,也是司马迁的后裔,也是写过《史记》人的家乡人。我想他老人家会说,不说精湛,就说精甚也是可以的。都是深邃,都是渴望把自己展现好罢了。不管字面怎么讲,心里想成一样的也就无所谓了。
是的。这话没错。当年在灵隐寺修到成佛的济公不是也说,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嘛。说什么所所谓的。精湛怎么啦,精甚又怎么啦。可以读精湛的同僚不照样坐在读精甚的身后,不照样要听精甚的话。这就是哲学,一种全新的对立统一观点。对就是错,做错自然也就是对了。想到这里,我又一次的感觉到了,哲学这玩意儿还就是好东西。想怎么说就怎么说。至于仓颉怎么说,那是仓颉的事情。司马迁怎么写那也是司马迁自己的事情。和台上的这位老几无关。
想到这里,我想有时候我们也来点形而上学猖獗未必就不是好事。什么事情都普遍联系起来,有时候还真的会伤人……
呵呵!…… ……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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