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种田最多的地方是老家一个叫荷树田的地方。荷树田的秋天一直是我内心的秘藏之一。并不是它的秋天与众不同,而是和我童年的好伙伴思有关。思和我同一年同一月出生,因为是邻居,从小一块玩耍一块长大,同一年读书,同一个班级,加上老妈对思的喜爱,足以让我和思保持着非同一般的关系。思很喜欢秋天,一有空就和我去荷树田看秋天。秋天是填不饱肚子的,思经常面对着一片秋色沉思发呆,而我总是觉得饥肠辘辘,老想回家。
思天生聪明,学习成绩在班上一直名列前茅。思的领悟能力很强,爱动脑筋,数学是他的强项,读初一的时候,竞然会做初二的数学试题,连老师也觉得不可思议。惊叹之余老师对思寄予了厚望,都认为思将来会有作为。
思家里很穷,有两个哥哥两个姐姐和一个弟弟 。一家人挤在三间又矮又黑的瓦房里,生活的压力全落在思的父亲身上。在我的记忆中,思的父亲又瘦又黑,一天到晚在地里忙碌,好像从未笑过,一脸的沧桑。那个时候,大家的生活都很困难,但我家比思生活条件相对好一些。思小时候经常挨饿,而我的老妈是心善之人,有什么好吃的,总会让我把思叫上,因此思是我家的常客,饭桌上能常常见到思的身影。
思读小学三年级的那年秋天,他的好日子就算到头了。思的父亲病倒在耕地上,被乡亲们抬回家时,已经是气绝身亡。思的父亲走后,一个家不再像一个家,思的母亲 整日以泪洗面,那情景让人揪心。一年后,思的母亲迫于生活的压力,改嫁给同村一个比她大十多岁的男人,那个男人的父亲在香港,一日三餐无忧。但那个男人只要了思年幼的弟弟,思和哥哥姐姐仍然生活在三间瓦房里。
思和我一起在镇上一间中学读初一的时候,他的两个姐姐早早就嫁了人,他的大哥用二笔嫁妆钱娶回了一个老婆。刚开始时思的日子还算平静,但日子一长,思的嫂嫂对他不是骂就是打,老是让思去干粗重的农活,甚至扬言不再让他继续读书。思的大哥怕老婆,对自己老婆恶劣的行为只有睁只眼闭只眼。思从那时就开始变了,变得沉默寡言。我记得那年的秋天思约我一起去过一次荷树田,只有在这个时候,思才是快乐的。我们在状如ru*房的山峦上赛跑,和放牛的女孩对山歌,思放声高唱的场景,至今印在脑海里,从不曾生锈。只是我没有料想到的,这一次荷树田之行,竞然是我和思最后一次相处,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思。
思离家出走了,他偷了哥嫂一些钱,跑了,从此走得无影无踪。思的哥哥连续多年出外寻找,也没有发现思的影子。思就像一阵风,从我的面前吹过,没有留下半点痕迹。后来我读书毕业后到深圳工作,每每想起思的命运,心里总是难于释然。思幼小的年纪,究竟承受了多少不该承受的苦难,也许只有他知道。有时和老妈说起思,换来的是老妈深深的叹息。
去年秋天回了一次老家,小弟提出去荷树田看看,想在那里投资办一个小农场,我没有同意。一是那里已经荒废多年,杂草丛生,道路确实难行。二是我怕熟悉的秋色触及我对思的念想。我想,还是不要打扰荷树田的秋天吧,让它自己静静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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