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倪杰的声音低了下去,吉它也走了音,因为他看见了爸爸和几个客户正走进来,爸爸也看见了他。
他又一次让爸爸失望了,尽管他不想这样,可是他有自己的理想,他不想走别人为他铺好的路,爸爸他能理解吗?
“倪杰……”潘派小声提醒,倪杰回过神,接着弹下去,直到表演结束。
下午,潘派陪倪杰走在街上,他一直不说话。
“既然被发现了,回家吧,倪杰!”她说。
“他一定会杀了我。”他默默地说。
“他是你爸爸。”
“你不了解他。”
“也许你更不了解他呢!”
“父子两人弄成这样是不是很可悲?”
“可卑的又不只是你们。”
“对不起,又让你想起……”
“我这样说只是想让你心理平衡一下,现代人用以安慰自己最好的方法,你知道是什么吗?”
“是什么?告诉我。”
“就是用比自己还惨的人与自己相比。”
晚上,倪杰到了楚岩家,垂头丧气的样子。
“怎么了?受什么打击了?”楚岩过来问。
“小岩哥,也许你明天就见不到我了。”倪杰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你要走了。”
“我今天看到我爸爸了。”
“他看到你了吗?”
“平时他就不会太注意我,可是今天就让他看见了。”
“那你还不赶快回家?你想死啊?”
“回家死得更快!你又不是不了解我爸爸。”
“是啊!可是你这次做得真很过分,容帆居然还和你一起起哄,你不去日本就和他说嘛!何必骗他呢!”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你打算怎么办?”
“回家,迟早都要回去。”
“这就对了,大不了让他骂一顿。”
“我甚至准备好让他打了,这次他不杀了我才怪。”
“真的那么严重。”楚岩关切地询问。
“如果明天我还能完好无缺地来找你,那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我爸爸没有回家。”
一千个不愿意,一万个不愿意,倪杰还是回家来了。
倪文达还没回来,他经常忙到天黑才回来。
倪杰的房间里关着灯,他躺在床上忐忑不安,睁着眼睛茫然地望着天花板,一会儿又用被子蒙在头上。
门开了,有人进来,开灯。
倪杰看也没看就说,“阿姨,要是爸爸回来,你就说我睡了,拜托了!”
倪文达掀起倪杰的被子,倪杰立即起来,惊慌又抗拒的眼神地看着他。
“爸,你回来了……”他说着,闻到爸爸身上的酒味,“你……你又喝酒了,有事明天再说行吗?”
“你不是去日本了吗?这么快回来了?你还有什么解释?”倪文达问。
倪杰低下头,不说话。
倪文达大声地说,“你说啊!”
倪杰吓得一震,只是睁大眼睛看着爸爸,不知道他又会怎么对他。
“你到底想干什么?”爸爸问。
倪杰低下头说,“我只想要我的音乐……”
文达瞪着他,忽然拿起床边那把吉它向墙上摔去。
倪杰马上下来阻止,“爸爸,你别这样,不要摔我的吉它!你要打就打我吧!别摔了!”
倪文达气急败坏,忽然将吉它向倪杰身上抡去,倪杰用手臂搪着、躲闪着,倪文达没有停下来。
“你打死我也没有用,我不会放弃音乐的!”倪杰喊道。
“我今天就打死你!”
“你生我出来就是要让你打的吗?你把我当什么啊?我叫你爸爸,你当我是儿子了吗?”倪杰和倪文达对峙着,任他把吉它狠狠摔在他的身上,吉它已经破碎了,倪杰被逼到墙角。
容雪怡闻声上来,“不要打了!文达你疯了!”她阻止不了他,只有护着倪杰。
倪文达终于停下来,反手将吉它摔在地上。
倪杰惊恐未定地站在那里,一手捂着被打疼的肩膀。
容雪怡劝道,“文达,你这是干什么?孩子刚回来你就这样,你真想打死他呀!小杰,是不是伤着了?文达,吉它都砸成这样子,他的骨头有多硬啊?打在他身上,你就不心疼吗?”
倪杰看着地上那把吉它,又看看爸爸,他想过去拿起那把吉它,尽管已经破碎了。
雪怡拉文达到一边,倪杰才过去,蹲下来心疼地抚摸着破碎的吉它。
倪文达看了他一眼,离开了他的房间。
房间漆黑,倪杰神情落寞地坐在床头,一直没有睡。
晚上十点,容帆才从医院回来。
他来到倪杰的房间。
“小杰,睡了吗?”
“没有。”
容帆开灯,“妈妈让我进来看看你,怎么,又发生世界大战了?”
倪杰沉默。
容帆坐在他身边,“你没事吧!”他的手搭在他肩上。
倪杰迅速地躲开,叫道,“哎!疼——”
“怎么了?我没用力。爸爸又动手打你?”
“就那么把吉它摔过来,我看他恨不得我死。现在我不仅要忍受他的精神摧残,还要承受他的家庭暴力。”
“哪有那么严重?他打你,他也心疼。”容帆安慰。
“心疼我就不会打我了,他总是这样,他为什么那么恨我?我也是他的儿子啊!。”
容帆像对一个小孩子一样,心疼地抚摸着弟弟的头发,“不要想那么多了。”
“好了,我没事,又不是第一次了。”
“那早点睡。”
次日早,文达和雪怡都在客厅。
倪文达已准备上班。
容帆下来。
“爸妈早!”
雪怡问,“小杰怎么没一块下来?”
“他不会下来了吧!不然怕是又有人逼他做不想做的事。”容帆看看爸爸说。
倪文达有些生气,“你还敢说,明知道他没去日本,还帮他瞒着我。”
“爸,我不是帮他不帮你,你也想一想,你对小杰的态度的确有问题,可能他做事有些偏激,但是,如果你对他有点耐心,也不至于闹得像现在这个样子吧!他那么大了你还动手打他,这样下去,你们的关系只会更差。”
“还会比现在更差吗?”倪文达反问。
父子俩对视着。
“一个是这样,两个还是这样!”倪文达说。
倪杰刚好下来,看着大家,问,“怎么了?你们在为我吵架吗?”
容帆把怒火撒在倪杰身上,“没你的事,上楼去!”
“够了!容帆你越来越不像话了!”倪文达说。
倪杰劝道,“爸,哥,你们别吵了,是我的错,这一切全是因我而起,你们不要吵了!”
容帆平静了一下说,“爸,我只想为小杰说句公道话,我并不想顶撞你。对不起……”他说完就出去。
倪文达看着倪杰,“现在你满意了。”
“爸,我想说,别再用你的标准来要求我,也别再用哥哥的标准来衡量我了,我不想活得没有自我,那样只是你心中的儿子,而不是我自己。对不起,爸爸,我活不出你想像中的精彩,我只能做我自己。”倪杰说完也走了。
几天后的早上,倪杰、容帆和楚岩一起跑步。
跑完一圈,几个靠着栏杆休息。
容帆看看倪杰,“小鬼,你和爸爸冷战几天了还没说话啊?”
“我们经常这样,有什么奇怪的。”
“都这种性格,说你不是爸爸的亲生儿子都没人相信。”
“我就相信啊!”
“胡说八道!”
“小杰,你也该成熟一点了,长这么大,不是和你爸爸吵架就是冷战,听说那天又大打出手。”楚岩说。
“是他打我。他一直都不喜欢我,我有什么办法?只可惜我那把吉它。”
“你不是收藏很多吉它的吗?不要因为一把吉它和你爸呕气了。”楚岩无意中碰了他一下,倪杰叫了一声,“你碰到我的伤口了。”
“哦!对不起。”
“我不是要和他呕气,我气他一点也不了解我,这次他摔的是我最喜欢的吉它,你们不知道这吉它多来之不易,是我上大二时用了将近一个月的生活费才买下来的,那时候,爸爸知道我要办乐队的事,对我经济封锁一年多,幸好有阿姨和乐队的几个朋友资助我。”
容帆道,“这些事,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倪杰看看他,“你好像从最近才开始关心一下你这个弟弟吧!”
“也许潘派说得对,我真不是个好哥哥。”
“哥,我开玩笑的。”
“小杰,记不记得后天是爸爸的生日,不如你送他一件他喜欢的礼物。”容帆忽然想起,拉过他说。
“哥,你轻点!到处都是伤口,你说他多狠啊!”
“那天爸爸喝了点酒,他自己也把握不住轻重。我要帮你看看你又不让。”
“没事,过两天就好了,”
“我说的你听到没有,爸爸的生日……”
“算了吧!”
“试试嘛!”
“可是……”
“别可是了,就这么定了,我知道爸爸看好一块手表,就是那天我们在广告中常看到的那种款式。不过昨天店里只剩下最后一块,而且已经被预订了。”
“哪家店?”
“就是爸爸公司附近的那家天荣金店,真的想买?手表的价格不低啊!”
“那你资助我,你知道我从来没什么积蓄。”
“只要你有诚意,资助你没问题。”
“我也可以帮忙。”楚岩说。
“你们说我是不是很贱啊?”倪杰无奈地说。
“别这么说,爸爸有一天会了解你的。”
晚上,容雪怡正在厅里擦地板,容帆下楼来。
“妈,不要忙了,休息一下。”
“马上就好了。”
容帆扶雪怡过来坐下,“这些事我和小杰会做的。”
“你们做完还不是和没做一样!”
“爸爸要请佣人你又不让。”
“这点事我做就行了。”
“您身体不好嘛!”
“整天什么也不做就更不好了!”
“妈,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常到我们家来玩的楚岩?”
“哦!就是你和小杰最好的小朋友。孤儿院的那个对吗?”
“是啊!他己经不是小朋友了,和我们差不多大了。”
“那孩子从小性格就很孤僻,现在还是那样吗?”
“好多了。其实他也算幸运,有一位神秘阿姨在这十多年里一直在资助他和鼓励他。”
“神秘阿姨?”
“是啊!一个很有爱心的人。楚岩一直想知道她是什么样子,可是一直找不到她。妈妈,你和孤儿院的院长不是好朋友吗?可不可以帮我们问出来?”
“一定要知道吗?”
“当然了,不仅是楚岩,我和小杰都很想知道。”
“既然她不肯露面就是不想让人知道,你们又何必非要知道呢?”
“换成是谁,都会想的。”
“你们年轻人就是好奇心太重了。”
“您真的不肯帮忙?”
“该知道的时候自然就会知道。”雪怡只说。
傍晚,倪杰刚刚打通《天堂鸟》热线。
音乐、天堂鸟、倪杰、蔚蓝,似乎是两个时空,却形成一个整体,而在这个整体中,再没有其它,他们就是一个世界,他们活在这个只属于他们的世界里,虽然有点虚幻,彼此不能见面,但那里没有不开心、没有争吵,有的只是真诚和爱心。
“蔚蓝,好久没有和你聊天了。”
“很高兴又听到你的声音,火鸟。”
“不过我每次找你都是在有麻烦的时候。”
“没关系,蔚蓝喜欢和大家分担心事。也许有人认为‘在别人的故事里流自己的泪’是件很可悲的事情,但我认为,与人为善,自己会更加快乐起来。”
“你的语言就是一副安慰大家心灵的良药。如果有一天,我突然找不到蔚蓝了,我想我会很伤心的。”
“如果蔚蓝失去了火鸟也不会开心的。记住,无论世界失去了太阳还是没有了星空,我都会在这里给你温暖和光明,还你一片蔚蓝的天空。现在可以把你的心事告诉我了吧!”
“我和爸爸又在冷战,明天是他的生日,我想送他礼物,借这个机会与他合好,你看好吗?”
“这是个很好的机会,一定要把握好,我等你的好消息好吗?”
天荣金店,一家大型的金店。
倪杰为了买到爸爸喜欢的那块手表,已经在这里和老板商量了大半天。
“老板,这块表对我真的很重要,你就卖给我吧!我可以出更高的价格。”
“年轻人,不是有钱就能买到一切的。”
“我明白,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们已经预订出去,怎么能出尔反而,这样没信誉,以后我们怎么做生意。”
“那要什么时候再进同样的款式?”
“这就难说了。真是很抱歉,如果你选别的款式,我可以折价买给你,怎么样?”
“我就要这个。”
“那我就无能为力了。”
“老板,能把那客户的电话号码给我吗?我和他商量一下。”
“这样不好吧!”
“求你了。”
“好吧!”
“谢谢你!呀!我的手机没有带,麻烦你……”
“那边有电话,希望你能感动他吧!”
……
倪文达下班回家,容雪怡已经为他的生日准备好一切。
“回来了!饭菜我都准备好了,小帆去取订做的蛋糕了。”
“还过什么生日,又不是七老八十。雪怡,你身体不好,就不要忙了。”倪文达说。
“没关系。”
“小杰呢?”
“过一会儿就该回来了。”
“每天都这么晚,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你呀!不是不理他就是又打又骂的,也难怪他整天早出晚归的不敢见你。”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他就控制不住想发脾气。”
突然手机响了,不是倪文达的,而是倪杰的,就放在沙发上。
“电话也乱放!”
手机响个不停,倪文达接过来。
“喂?”
电话是明媚打来的,她以为是倪杰接的,“小杰,你在哪儿呀?怎么一直不来找我?好想你呀!叶贤看的很紧,我想见你都难。”
文达皱皱眉,“叶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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