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姨去世一年多了,留在记忆中的那些往事时常想起,那个“梳小辫”的董姨仿佛依然活着。
董姨不是病故,而是自杀。去年正月初一那天,她在家里用刀刎颈自尽。听来让人费解,那个开朗、乐观的董姨怎么会自杀?“年”成了祭日,生命的休止符化作永恒的记忆。
我认识董姨已有二十多年的光阴。当时毕业分配在苗圃做技术员,每年春季苗圃要雇大量临时工,董姨是苗圃的退休职工,每年春季都来打临工,也就是在那时我认识了董姨。董姨爱说爱笑,干活也很麻利,闲时爱打打麻将。常听别人说她很“独”——好吃。夫妻两人都是双职工,条件还可以,家里水果不断。三个孩子,一个儿子,二个女儿,每次买回来吃的,每人一份,余下的都是她的,这一习惯在她家已是不成文的规定。不知道孩子有什么想法,丈夫很包容她。
那时候除了工作关系,和董姨接触的时间并不多。我真正和董姨相处是我到文化中心工作以后,她经常来我这里的老年活动中心打牌。每次见到我都无比热情,声音高八度,老远就喊:“霞,你当班啊!你婆婆好吗?你婆婆怎么不来玩啊?”我每次都微笑着回答她:“婆婆腿不好,这里离家太远了,有时间去家里玩。”董姨每次来都带着吃的,说话时嘴里也不闲着,粟子、瓜子......应季的水果她喜欢吃的从不吝啬,依然保持着“吃”的传统。
董姨一身打扮总是不伦不类,梳两条小辫子,搭在前肩,辫梢系两根红头绳。时常涂抹着口红,上衣、裤子和鞋搭配的很不协调,大多是拾荒捡来的穿在身上。我单位同事看见她,都说她精神有问题,另类。她每次都是和她家葛叔一起来,她家葛叔从来不玩,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陪她。我每次见到葛叔,都是一根木棍担着一个大布袋子,里面装着矿泉水瓶、纸壳......这么多年一直这样,很多人不理解,双职工,又何必去拾荒呢?
后来有一段时间不见董姨来,听说她有病住院了。再后来她很少来,好像是去了附近的麻将馆。婆婆偶尔也去她家看看。最初董姨在局址买了一个平房,老两口回老家探亲,回来时儿子把她们的房子卖了,去了外地,说不孕想要孩子,拿钱看病去了。无奈,董姨和葛叔住了一段时间养老院,后来费用涨价了就不住了。开始租房子住,居无定所。再后来棚户区改造拆迁,又在旅店住了一年多。前年秋天董姨终于买了楼房,说是拾荒攒下的钱买的楼。只是买了一个毛坯房,却没有钱装修。刚买了楼,小女儿就说:“妈,这个楼将来给我吧!”三个孩子,只有大女儿孝顺,时常来看董姨。婆婆去董姨楼里看过,说简直就是一个仓库。室内一个门也没有按装,一律布帘遮挡,包括卫生间的门。屋里堆放的满满的都是拾荒的废品。婆婆说这哪里像个家啊!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家,她在楼里也没住上几个月。一生四处漂泊,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却又西天归去。或许死是一种解脱,不再为红尘锁事烦忧。
我不知道董姨的悲剧是谁的错?是父母的教育出了问题,还是子女的孝道观偏离了轨迹?“子不孝,父之过也。”谈古论今,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又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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