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曾经沧海原伊

发表于-2013年11月20日 下午4:36评论-5条

窗外的寒风不停的吹着,当风猛烈的时候,窗上的玻璃发出咣铛铛的响动声。树上的黄叶一片片飘落在地上,一场一场的秋雨过后,那些黄叶被撕扯成破碎的烂泥,金色的秋天被呼啸的北风替代。田间的麦苗成了美丽的风景,到处是绿油油的,就像有着生命的绿色地毯。胡萍坐在窗下的长条桌边,听着窗外的风声。思绪飞到了曾经的那些往事,好多好多的往事,可是十五年前的那件小事却填满了胡萍的心扉,给她留下一辈子的记忆。十五年的光阴对于一个人的一生来说是一段有着分量的长度,这不短的时间里,很多东西,很多的人都会不再是从前的样子了。 

那年萍刚刚十四岁,在金色的秋天里她进入了初中一年级的学习。萍的村子不大,上学的孩子没有多少人,读初中只有她自己,整个十月都是她一个人往返于学校,早晨学校要求早自习,需要去的比较早,特别是在雨天,雾茫茫的一片,走在泥泞小路上,两旁是无尽的湿漉漉的油麦苗,麦苗地里不多远都会看见很多突起的坟墓,一个女孩走在这样看不见活人的乡间小路该是多么的害怕啊,如果是胆小的孩子,估计浑身会象筛糠一样的发抖。好在萍算是那种有点胆量的女生。但即使如此,她多么希望在上学的路上能够有个伴啊。

秋意已渐渐的深了,树上的叶子渐渐的黄了。一个星期六的上午,村上的一个妇女来到萍的家里,这个妇女萍见过几次,喊她孟姨。孟姨一家一直在县城做生意,孩子也在县城读书,每次耕种收割的时节,他们就回来忙上几天,然后就回去做她的生意。这次来萍家,是告诉萍她的孩子也回来上学了,和萍同班,已经拿过课本了,以后他俩可以相跟着去上学。虽然是一个村子,但是萍基本都不怎么认识孟姨的孩子。孟姨的儿子任毅,那年也是十四岁,上一年就在县城上了初中一年级,但是后来和一帮调皮的孩子混在了一起,成绩每况愈下,加上生意很差劲,赚不了钱还要吃老本,综合考虑后就决定回家来生活。一场秋雨过后,地上的黄叶开始破裂、腐烂了,泥泞布满村前午后,这个不种不收的阶段,农人闲了,喊上几个人在屋檐下打打扑克,唠唠闲话。但是学生们,仍是和往常一样需要两点一线的来往。任毅吃过午饭照例来到胡萍的家里喊她一块去上学。虽然是同岁,任毅明显比胡萍高出半头,任毅有着白嫩的肤质,硬亮的黑发半遮着宽宽的额头,一双浓眉下两只大眼睛炯炯有神,挎上一个军用黄书包,全然一副书生气,很难和不学习的小混混联想在一起。偏西的太阳穿过树枝头稀疏的几片黄叶照在大地上,给人们带来丝丝温暖,任毅和胡萍就在有一搭没一搭的对话中向学校走去。

在经过村庄的时候,胡萍要上厕所,任毅就拿着她的书包在不远处等着她。每天他们就这样相伴着去上学,在十四岁的孩子的眼里这样的生活自然而快乐,那个年代的孩子远没有现在的孩子成熟,见得多,想的远。

当树上的黄叶只剩最后一片的时候,秋天就宣布暂时退出了季节的舞台。冰冷的风吹在脸上,路边发白的枯草在呼啦啦的响着,阴沉的老天丝毫不给人间留下温和的情面。一夜过后,整个世界到处白茫茫的,早晨的村子寂静极了,家家户户门窗紧闭着,洁白的积雪在门槛上落了厚厚一层。天地间,雪花还在无声的落着。胡萍起来后,到厨房热了妈妈昨晚准备好的饭,正吃着。任毅挎着军用黄书包,笑嘻嘻的走过来:“才吃啊,现在不早了呢”。“嗯,冷的很,起晚了。”萍简洁的答了。“那你快吃吧,我不和你说话了。”任毅到厨房找个板凳上坐下。地上的雪越积越厚,那些雪是干雪,落在身上不会立即就融化,他们两个一前一后的走在田间地头的小路上,这时的小路也是白茫茫的,踩在上面能听见咯吱咯吱的响声。小路上已经有走过人的痕迹了,可见有的学生已经早早的上学去了。麦田里的那一个一个突起的土坟此刻都成了一个个的白雪堆。绿油油的小麦也都穿上了白绒绒的厚棉衣,看着壮丽的雪景,胡萍想起书本上说的“今冬麦盖三床被,来年枕着馒头睡”。看来明年是个丰收的欢乐年。远处,能看到三三两两别的村子里的结伴去上学的孩子。

接近学校的地方有一条公路,胡萍和任毅快到公路的时候,听见学校响起了预备铃的钟声。于是,他们沿着倾斜的方向朝公路走去,他们俩顾不上说话,低头迅速的走着,但是由于前段时间下了一场大雨,麦田地里都很泥泞,这场雪落在上面,也没有使麦田变得结实。所以,纵然他们走的很吃力,其实也没有很快就走完那一段距离,就在终于走到尽头的时候,还没缓过一口气,他们抬头碰见了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一脸的凶相。男人不客气的说道“把书包拿下来,谁让你们从麦地走?你们是哪个班的?”然后,男人就上前把他们的书包强行取了下来。胡萍此刻脑子早就一片空白了,脸色煞白,想着怎么办,怎么办。这时任毅一句话没说,拉起胡萍的手就朝学校的方向走去。一路上,还朝着惊魂未定的胡萍说没事的,不要担心。“没课本,老师问起该怎么办呢?”胡萍的内心还在忐忑不安。不管怎么样还是先进教室再说吧。快到学校大门口的时候,后面有人喊他们,是个骑自行的学生:“后面有人叫你们回去拿书包。”胡萍听见这句话,内心忽然涌上一股热浪。他们高高兴兴的往回跑去。

那件事情发生以后,胡萍觉得任毅真的很了不起,不急躁、也不忙乱,最终他们尽管被男人训了几句,但是终究算是比较顺利的拿到了书包。如果按照自己的懦弱个性解决,最后不仅搞得 “全校闻名”,回家还要一顿打不行。后来的每一天,他们还是照旧的一起去上学,有时上课铃声响过后,他们还在路上,赶到学校,班主任就在教室门口,他们会一起受到狠狠的批评,那些批评老师毫不留情的。

炎热的夏天,人们都是在树荫下避暑的,孩子们却不怕骄阳的炙烤,拿着长竿短棍到处溜达,碰到有蜘蛛网的地方,就用手里的棍子搅上几圈。在三伏天的尾声,胡萍收到了县城的一所重点高中录取通知书,而任毅继续读初三。高中的课程是紧张的,高中的生活是忙碌的。胡萍只是在周末的时候回去一天,她偶尔会到任毅家去,聊聊彼此的学习情况。后来,学习越来越紧张,彼此只能偶尔通通信。可是文字有时候只是思想的产物,很多实际情况是完全的另外一回事,如同写信可以只说好的一面,而坏的方面全然未提及也不会知道,我们看到的只是喜乐的一面。在一次回家的时候,听家人说任毅已经不上学了,外出打工了。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但胡萍没有想到任毅会中途退出。有一次在回学校的路上胡萍碰见了初中的一个同学,那位同学说了些关于任毅离开学校的事情,有一回任毅把一个同学的鼻子打到出血,他的课桌就被班主任搬到了教室外面,让他回家请家长。任毅却放出话,请家长是不可能的,课桌怎么搬出来的还怎么给我搬进去。后来在校长的调节下,任毅写了长长的自检保证书。再后来,任毅觉得自己不是一块读书料,就退学了。胡萍听完后,忽然想起他们一起上学的时候,还从没见过任毅打过别人。

时光荏苒,光阴似箭。又一个大雪飘飞的冬季,胡萍已结束了大学一年级第一学期的课程,又到寒假了,学生象季节的候鸟,成群结队的飞到出发的地方。胡萍读的是文学专业,搞文字的人总是充满浪漫的情怀,特别是女孩子总是希望自己象朵花一样,浪漫风情,美丽多姿,可是从初中到大学,胡萍总是保持着同一种发型,就像她心中的某种执着,从没动摇过。回到日思夜盼的那个村子已是黄昏时分,西落的残霞无力的洒在白雪斑驳的麦田里。看着,乡间袅袅上升的炊烟,胡萍异常的激动,亲爱的家乡,我回来了,亲爱的人儿,我回来了。晚间,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着妈妈早就准备好的手工饺子。香喷喷的饺子味,飘荡在房间的角角落落。吃过晚饭,大家就嗑瓜子,唠着闲话,一派节日的氛围已经提前形成了。妈妈吐出两片瓜子皮说,你哥哥这么老大不小了,也该找个对象了,你看人家任毅回家过年就带回一个姑娘,长的还水灵灵的。不知为何,胡萍的心里忽然升起一阵酸涩的感觉。但在心里还是固执地想任毅外出好几年了,找对象也是正常的。是的,正常的,不找才不正常呢,不上学的孩子在村子里十八九岁还没对象,别人就会指指点点了。

第二天,妈妈让胡萍去菜园拔蒜苗做调料,看着满地的积雪,胡萍产生出羡慕的感觉,这个世界多么纯洁啊,把一切的污垢、肮脏都淹没了。扒开厚厚的白雪,几株青青的蒜苗湿漉漉的露出来,如果不用铲子从根部旁边挖开,用手一拔很可能就只有上半截绿叶,胡萍用铲子挖了一小把。在回去的路上,刚巧碰见了来园子弄菜的任毅。任毅穿着一件浅灰色立领风衣,瘦高的身材看起来和那件衣服比较相衬。他们彼此寒暄了几句客套话,就走开了。时间真是一把锋利的刀,无声的割断了那条曾经粗粗的相知绳索。

过完元宵节,尽管寒气依然料峭,河边的柳树却已经开始泛绿吐芽,春天在冷的余韵中走来。春耕不久就要开始了,学生们也已经启程前往各自的学校,继续自己的学业。在春种夏长秋收冬藏的四季往复循环中,每个人都在变化着。

两年后的七月,阳光火一样的炙烤着大地。胡萍顺利的完成了大学学业,毕业后应聘在省城的一家报社当编辑,从小学胡萍就对语文感兴趣,每次作文课,老师总会让她读自己的作文作示范。是的,胡萍是一个感性的人,特别在渐渐长大的日子里,每次的落红满地,每次的悲欢离合,她总是一副惆怅失落心情。得到编辑这个职位胡萍是比较开心的,毕竟能够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是每个人所渴望的,但并不是每个都有那样的幸运。在这个陌生的城市,生活条件是便利的,逛商场、去书店即使在夜晚也是不受阻碍的。在这个世间有些真理是颠覆不破的,就像那句话说“任何事情都有它的两面性,有好的地方就会存有不好的另一面。”想想何尝不是如此呢。

陌生的城市,陌生的面孔。胡萍像一只失群的大雁,孤零零的低飞着。有时满腔心里话却无人可以畅谈,每次和家里通电话,也是很快的就挂掉了,因为她只想把好的状态留给家人,不想让家人太过挂念自己的孤单寂寞。阳春三月的一个下午,胡萍从同学的口中得知了任毅结婚的消息,她们一起回忆那时的美好时光,互诉了当下各自的生活,最后她们给彼此的未来送上了热情的祝福。胡萍没有难过,也不必难过。在事情还有可以努力的时候,尽心努力,在事情成定局的时候,只需坦然面对。有些事情,自然的结果或许是最恰当的解释。

春节,总是最牵动人心的节日。每年进入腊月,外出务工的人员就像夜幕来临归巢的鸟儿,再远也要飞回到那个温暖的小巢。街道上,到处熙熙攘攘,在外辛劳一年的人们,兜里装着鼓鼓的人民币,准备置办丰盛的年货,为一家人过一个欢乐丰盛的年三十而慷慨解囊。胡萍穿梭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拥挤的街道到处是水踏踏的,买好了一包糖果瓜子后,胡萍就准备回去了。在艰难的往街头走去时,有人在背后拉了一下,她还以为是人太多,被谁不小心碰到的,就没回头。可一会后面有人叫她的名字,回头一看是任毅。任毅怀里抱着一个两三岁左右大的孩子,旁边一个身材微胖的女子,有着姣好的面庞。女子两只手里提着几包年货,看来这是一家三口。他们来到一个空闲的街边上,聊了会。“听说你在一家报社当编辑,挺好的,做的还顺利吗?”任毅抱着孩子站着说。“一般吧,你现在做什么呢?”胡萍微笑着。“来我拿些糖果给孩子”胡萍说着便把一个装糖果的塑料袋打开。任毅说他们的东西还没买齐全,还要在街上逛一会,这样胡萍就先回村子去了。

一路上,胡萍三婶四叔的不停打着招呼,真是要过年了,平时难得见到的人此刻都出现了。麦田里绿油油的麦苗在阳光下静静的感受太阳的温暖,白杨树上光秃秃的树枝在无声的伸展着。胡萍的心情也和这阳光一样,懒懒的、暖暖的。

窗外的寒风不停地吹着,当猛烈的时候,窗上的玻璃会发出咣铛铛的响动声。树上的黄叶一片片飘落在地上,一场一场的秋雨过后,那些黄叶被撕扯成破碎的烂泥,金色的秋天被呼啸的北风替代。田间的麦苗成了美丽的风景,到处是绿油油的,就像有着生命的绿色地毯。胡萍坐在窗下的长条桌边,听着窗外的风声。内心的思绪就象窗外的风一样,呼呼的刮着。这些年走了不少路,身边也出现了一些爱慕自己的男子,可是一想起十五年前的那个冬天上学踩麦田的事,内心就被什么感动着,那种感觉像极了一个迷茫恐惧的小孩,被赐予安全、依靠的臂膀。这么多年,再没有一次那样的感动过,身边那些柔弱文静的书生如果在太阳下散散步,聊聊古今中外的的天上人间,倒是不错的选择。

不过,接近而立之年的胡萍这次决定认真考虑和那个追求自己两年,还在坚持并且还算能说的来同事的关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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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流水宛延点评:

胡萍上完了大学,当上了编辑,依然牵念小时候与任毅踩麦田的那次感动,然而旧事如流一般的趟过,一去不复返,曾经沧海难为水啊。
小说故事情节单薄,但抒情、感慨的味道却很浓郁,有散文的风韵,推荐共赏!

文章评论共[5]个
月下的清辉-评论

收获大千世界里的厚爱与温暖。收获怡然自得其 乐融融的心情。晚上好!at:2013年11月20日 晚上7:05

原伊-回复一个对文字充满感情,却不知怎么表达的迷茫者。期待更多有益的学习交流,谢谢留言,望指点。 at:2013年11月21日 下午4:33

流水宛延-评论

祝写作愉快!at:2013年11月21日 中午12:39

原伊-回复一个对文字充满感情,却不知怎么表达的迷茫者。谢谢你的鼓励点评。 at:2013年11月21日 下午4:29

原伊-评论

一个对文字充满感情,却不知怎么表达的迷茫者。期待更多的有益学习交流。望指点,谢谢留言。at:2013年11月21日 下午4: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