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风在厨房里放水洗碗。水龙头开到最大，水的声音显得很怪，很多水因为水流势太大都溅到切菜板和地面上，一部分又溅到了晓风的脸上，可是晓风毫无感觉，还是保持她原来的姿势，呆呆地盯着厨房的玻璃。透过玻璃，可以看到大楼外的马路，那里有很多车辆在穿梭着，马路在夜色和路灯的辉映下显得空旷而暧昧。宽阔的马路中间，绿化带的花开得正好，草也是格外的绿，远远望去，红绿相间，美丽得出奇。

当初和元看上这里的房子，也是因为这条路。空旷、干净、给人无尽的遐想。有一次，峻在夜里电话过来的时候，说自己在这条路上吃烧烤，问晓风来不来。记得自己那时是那么骄傲地告诉他的：我未来的新家就在那里，以后有的是时间去那里，可以散步、吹风，做什么都可以。那时候回答峻的时候，心里就浮现出元的样子，想象和他手牵着手走在这个城市最宽最干净的路上，笑容就不由自主地浮了上来。那你来过这里吗？峻好象有点不死心，又电话过来问。如果没来过，我带你出来，这里的夜色，真的好美！哦，我是没来过，但是这么晚了，我不想出去了，以后吧。哦……那好吧。峻在那个夜里的神情应该是落寞的，挂机的时候，是不舍的。那是晓风的选择，没有人可以改变，峻一直都明白，但是他不甘心。他不明白，他那么懂的晓风，而最后，却选择了元，那个沉稳、话语不多的公务员。而峻是属于自由的，像一阵风，更像一匹野马没有固定的职业，办着个不好不坏的公司，常年在外奔波。他看晓风的眼神是疼痛的，无助的，有着不可改变的悲哀。所以，他理解柔弱的晓风选择元的原因：她漂泊不起的，她需要安定宁静的生活。

“晓风，你在干吗？”元急切的声音传了过来，晓风好象从梦中惊醒过来，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水已经漫过洗碗槽，地面已经全部湿了，流出去的水穿过客厅，快要把沙发上垂挂下来的布浸湿了……“哦，天！”晓风急切地跑到阳台上，拿了条干毛巾，急急地擦着水，整个厨房已经泡在水里了，晓风的脚上的拖鞋也已经湿透了，三月的天还是没有完全暖起来的，脚上的湿气终于恢复了所有的知觉，整个人由于冷而微微地发着抖。“快把水龙头关上！”元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哦……”，晓风又急急向厨房跑去，由于着急，脚上湿透的拖鞋已经使脚变得麻木了，加上刚打过蜡的光滑的大理石地面，晓风终于摔倒了。“啊……”，哭泣终于像火山一样爆发了。所有隐忍的一切，晓风以为都可以过去的，可是，突发的小小事故，使得埋藏在心里的委屈象洪水一样，泛滥了，决堤了。

元跑过来，眼睛里写满了不可思议。他不明白，一点小小的意外，会引发那么严重的后果。他只是拍拍晓风的肩膀，说：“没事的，没事的……”而晓风眼里浮现上的是另外一张坚毅的脸孔，棱角分明的唇，霸道而受伤的眼神，倔强的额头，还有不绝于耳的问候：你快乐吗，晓风？是的，我快乐吗？晓风问自己。三年了，拥有这场婚姻是自己做出的选择。三年来，她努力地想做好一个妻子，每天匆匆上班，匆匆回家，匆匆作饭给那个男人吃，然后洗她永远也洗不完的碗，他则看他永远也看不完的电视。搬到新的房子也有一年了，可是他一次也没带她出去散步，更别说牵着她的手看马路的风景了。他总有忙不完的公务，回到家总说很累，看电视总看到很晚，有时候晓风想和他说几句话，转过身的时候，他的鼾声都已经起来了……这就是所谓的婚姻吗？这就是所谓的过日子吗？这就是所谓的有情人终成眷属吗？晓风的泪又下来了。三年来，晓风从来没有哭泣过，她总认为自己和别的女人是不一样的，她不相信女人是水做的，她要活得比别的女人体面和有骨气，她更不敢相信，自己的选择是错误的。可她不能老是想起那张坚毅的脸和受伤的眼睛，这会让她的心似刀割般的疼痛。你快乐吗，快乐吗？为什么他的声音每一声都像锤子一样，重重地击打在她的心上，使她不能呼吸不能言语不能思想。

晓风不能想象，如果当初知道婚姻就是这样，她还会义无返顾地嫁给元吗，如果知道元是一个感情这么淡漠的人，她还会舍得那双充满了无奈、受伤的眼睛吗？她会愿意跟着峻流浪吗，会和峻一起漂泊吧，可他为什么不挽留她，坚定地跟她说：跟我走吧，我会给你想要的一切！？峻是不是也怕承担不起，怕带给她更大的伤害，所以就将她轻易地让给了元，那个在她家里看了三年电视的沉默的男人？让她以为，沉默是因为尊重，是安全；他没有峻撩人的狂野，使人窒息的拥抱，火辣辣的眼神仿佛要把你整个地燃烧。峻像是一团火，而元是一盆水，淡定、自信，一眼就可以看到底，仿佛看得到遥远的未来。她选择元，更是因为他可以给他坚实的物质。而峻，是不定的，他给不了她安全感，也给不了她婚姻，峻爱她，却无法承诺她，他将给她怎样的生活。

“该睡觉了，晓风，明天还上班哪！”元的声音，仿佛来自远古。不知什么时候，地上的水早已经干了，脚上的湿气，也没有刚才的浓了。毕竟是春天了，冷，总是有限度的。眼里的泪水，也已经干了。晓风在浴缸里放好水，想好好洗个热水澡。三年了，很快的，不是吗？都三年了，已经。也许，每个婚姻都是一样的。晓风甩了甩头，把热水的龙头对准自己的脸，于是余留的泪水也顺着水冲走了，整个身体，一下子就暖和了。

本文已被编辑[曾是刀客]于2005-4-3　22:40:46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