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不思蜀

——闲话三国（10）

在中国，未必人人都听说过成语“乐不思蜀”，可是，一旦提起扶不起的阿斗，说他是家喻户晓的人物，恐怕没有几个人，非要闹得脸红脖子粗，愣头愣脑的反对。

阿斗是谁？不就是三国时期蜀国的后主刘禅么！刘禅的小名就叫做阿斗。按照为尊者讳的传统，该恭恭敬敬的称呼他为后主、皇上、陛下、圣上或万岁等等。即使按照普通人交往的礼节，但凡一个人成年之后，对晚辈或平辈也是直呼其学名的，对方有个一官半职，自然要按照职位称呼，倘若对方是位官家夫人，就应该亲昵的叫姨太太。人家刘禅，好歹也是一国之君，直呼其小名，未免太非礼了吧！除非这个一国之君可以与“望之不似人君”相媲美。

有人说：刘禅就是出了名的“望之不似人君”，典型的败家子。先主刘备，筚路蓝缕以启山林，好不容易才拿下益州这个“天府之国”，本想着自己创立的“万世基业”可以为子子孙孙避荫纳凉，刘备自己都还没坐稳当呢！就拱手让给刘禅了，刘禅无论如何也该懂得珍惜啊！可是，刘禅昏庸、懦弱、无能、白痴，一高兴，就转手把“万世基业”让给司马昭了。户籍上写得明白呢：“共户二十八万，男女九十四万，带甲将士十万二千，官吏四万，仓粮四十余万，金银二千斤，锦绮彩绢各二十万匹。余物在库，不及具数。”唉……实在令人扼腕叹息啊！

别人尽管惋惜着，可是刘禅并不明白为什么，也懒得去问。刘禅被司马昭请到魏国后，照样封为安乐公，照样“赐住宅，月给用度，赐绢万匹，僮婢百人”，照样被司马昭宴请，照样欣赏一大群美女莺歌燕舞，何况是地道的蜀舞，正宗的蜀地特产，蜀官尽管皆堕泪，刘禅照样嬉笑自若。连司马昭也看不下去了，就问：“安乐公，颇思蜀否？”刘禅笑容可掬，不假思索的答道：“此间乐，不思蜀也。”这个回答，很多人非常不满意，那个叫郄正的就特别不满意，趁着刘禅上厕所，就尾随了去，教导刘禅说：“陛下如何答应不思蜀也？倘彼再问，可泣而答曰：‘先人坟墓，远在蜀地，乃心西悲，无日不思。’晋公必放陛下归蜀矣。”刘禅牢记于心，入席。酒将微醉，想不到司马昭真的又问：“安乐公，颇思蜀否？”刘禅遵照郄正的教导，实话实说，欲哭无泪，就闭上双眼。司马昭说：“怎么像郄正教的啊？”刘禅惊视答道：“对，对，就是郄正教的。”一时间惹得哄堂大笑，司马昭因此深喜刘禅诚实，也放松了警惕。

蜀汉是亡国了，可是蜀汉为什么早早就夭亡了呢？在前线,诸葛亮六出祁山，姜维九伐中原，在国内，刘禅又带头领着一群蠹虫成天莺歌燕舞，原本薄弱的蜀汉能有多少国库不被掏空？正像有人说：“主暗而不知其过，臣下容身以求免罪，入其朝不闻正言，经其野民有菜色。”在一个国民连基本的温饱问题都不能解决的国度里，这样的国家又能维系到几时？

这样的一个国家，早就该亡了，有什么值得扼腕叹息的？如果还是对其朝思暮想的话，那只能说明某些人的怀旧情结过于严重。且不说皇宫贵族，官僚老爷们，就是某些区区商贩，文武之士，小老百姓也深谙怀旧之道。

贩卖私盐的垄断漕运，经营茶商的私藏秘籍，马贩子勾结官府堵塞驿站，这些曾经一度被炒作热门的伎俩，不就是要激起某些行当的怀旧情结吗？干一行，就得热爱那一行，就得把那一行的伎俩学精学透，倘若个别子孙不精于此道，那就是不务正业。武林人士为了笑傲江湖，独霸武林，不惜刀光剑影，血雨腥风，四处追寻久已失传的葵花宝典的下落。孔老夫子创制的文化馅饼，传到孔庆东这一代，已经七十三代了，可孔庆东依然咀嚼的津津有味，且以孔老夫子的后裔而自居，既然如此，人家要把孔门文化发扬光大，当然是天经地义的。别说孔庆东了，就是普通小老百姓，都相当重视世袭家谱。生孩子必须生到男孩为止，计划生育控制不住，罚款当然更控制不住，倘若不生个男孩延续香火，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啊！多子多福的梦想非但不能实现，怎么对得起祖上呢！况且，叫谁来守住政府分下来的那一亩三分地？

以此，不难推出某些人的逻辑思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孩子必须学会钻洞。老鼠生的孩子如果连钻洞的本领也学不会，别说不务正业了，根本不配叫老鼠的后裔，实在有必要抽血到医院化验化验dna，检查检查是不是基因突变。只要老鼠生的孩子学会了钻洞的本领，就等于掌握了本行业的绝技，从此以后，就有绝对的资格光宗耀祖，将祖宗之法一代一代的传承下去，并且可以坐享老鼠洞这个万世基业。别看现代的地板，被开发商们装饰成水泥的、水磨石的、甚至瓷砖的，但是对于已经学会了祖宗之法的老鼠们来说，它们高明着呢！常言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钻地板钻不透是吧？可是，房门总有开的时候吧？窗户总有开的时候吧？顺着房门、窗户不是照样可以窃取积蓄的粮食吗？如果主人愤怒，想把老鼠药死，还得到地摊上买祖传秘方的配药，如果到小店里买，没准就是假冒伪劣的商品，连小小的老鼠也毒不死。即使买到真药又如何，精明的老鼠闻到药味早溜之大吉了，能有几个乖乖地等着被药的？

刘禅的老子是龙，那刘禅理所当然的就是龙的传人，典型的龙生龙，刘禅理所当然的要继承刘备的遗业并将之发扬光大，怎么能够随便拱手让人呢？哪怕他刘禅再怎么烂泥扶不上墙，他也是有资格的，别人只有死心塌地扶烂泥的份，哪有享受幸福的理？由此看来，那些官僚老爷们，当然怀旧，当然渴望世袭，一旦世袭下去，他们就可以坐在祖宗的功劳簿上，世世代代享受高官厚禄，荣华富贵。因此，南明的遗老遗少时时刻刻都想着反清复明；袁世凯篡夺了革命的果实后，并不甘心，依然想着恢复帝制；张勋，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跳梁小丑，也在挖空心思的做满清的接班人。

呜呼！一个腐烂透顶的蜀汉就那么令某些人迷醉吗？就那么令某些人念念不忘吗?

非也！进步的仁人志士，自然能揭开历史的神秘面纱，走出历史的循环怪圈，进步的仁人志士偏偏不思蜀，就是不思蜀，非常快乐的不思蜀，就是乐不思蜀。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