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我走在我们家乡的娘娘山里，沿着溪流向上走。我深信我能登到山顶，那是那一片山林里最高的山，我要去感受“一览众山小”的豪气。走到那个天然的石棋盘，我累了，坐下来休息休息。听溪水打着节拍，看松林苍翠欲滴。看着听着就睡着了。

在梦里，我看到一个小孩儿，他坐在山崖边上的一颗大树上，风在树上留下自己歪曲的形状，树上团簇着永不凋落的针叶，我走近，看见他手里拿着一个茧，白色的蝴蝶茧，像一个紧闭的白色城堡，里面是骄傲的公主，还是被巫婆施了咒语的灰姑娘。小孩儿知道有人来了，回头朝我笑了笑，示意让我也坐上去。我爬到树上跟他并排坐在一起。山崖边的大树上有两个人影，一大一小。淡淡的阳光从东方的闲云里透过来，落在地上却是一团黑的，分不清。小孩儿似乎很高兴，说了好多话。

小孩儿不懂蝴蝶为什么要作茧自缚，我告诉他因为蝴蝶要破茧而出。小孩儿问我什么时候蝴蝶能飞起来，我说在太阳下山的时候。小孩儿满怀期待地看着手中的茧，睡着了。等他醒来时，天已经黑了。小孩儿看到自己手中的茧已经破了。他知道蝴蝶飞起来了。便要去找蝴蝶，我说它已经飞走了，他问我飞去了哪里，我说它飞向山那边的沧海了，小孩儿摇了摇头说我骗他，因为蝴蝶飞不过沧海。我说你怎么知道，小孩儿若有所思，昂起头说，因为海很大很大，没有彼岸。我说它可以的，只不过彼岸已经没有了等待，小孩儿问那为什么还要飞，我说因为那是蝴蝶在茧中的期待。

小孩儿问那它还会不会回来，我说，不会的，它回不来，因为海的这边没有它想要的色彩。小孩儿哭了，哭的很伤心，他抽泣地说，它会死的。我安慰他说，它明天就回来，以另一种方式回来。

结果，那个明天，小孩儿手里又有一个茧，小孩儿说它回来了。我说等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它就飞起来了。小孩儿问它还会去沧海吗？我说，不会，它重生了。太阳升起来了，金灿灿的像火一样。从茧里出来的不是蝴蝶，而是飞娥。小孩儿失望了，说，不是它。我说是的，一定是它。小孩儿问它这次要去哪里？我朝着太阳说，喏，那堆火。小孩儿惊讶地叫到，它为什么去那里？我说，因为它太冷了，那里暖和。小孩儿看着飞娥飞走了，问，它还会回来吗？我不说话。过了很久，我说，它会回来的，只不过它永远也不会作茧自缚了。它会安安心心地做一只毛毛虫。

小孩儿笑了，说，那它就永远不会离开我了。我点点头，我在想那只毛毛虫会开心吗？小孩儿不见了，我身边却多了一只小毛毛虫。它张大了嘴巴，想要吃了我似的。我被吓醒了。

我继续向上攀爬。　到了山顶。我很惊讶，这跟梦里的景色一模一样，那有一棵大树。它那扭曲的躯干顽强的从石缝间生长出来。只不过树上没有小孩儿，而树下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拄着桃木拐杖，我走过去，老人察觉到有人来了，回头朝我笑了笑。

老人说，你想知道什么？我奇怪了，他怎么知道我要问他呢？我说，蝴蝶为什么要作茧自缚呢？老人说，因为它想要自由，它想追求美好的生活。我说，那它去哪里追求呢？老人说，沧海，山那边的沧海。我没想到老人竟然也说的是沧海，我叹了口气，说，蝴蝶是飞不过沧海的，因为彼岸没有什么期待。老人笑了，它就没打算到达彼岸，因为蝴蝶爱的是大海。我问，那它回来后变成飞娥，为什么飞向如火的太阳？老人又笑了，说，因为大海爱的是太阳。它去传递大海的爱了。

那下下一世，它甘心做一只不能飞的毛毛虫吗？老人不说话，只问我一个不搭调的问题，你能看到其他的山吗？我才缓过神来，想起我来的最初目的，可是看不见，山太高了，云雾缭绕，把其他的山峰都遮住了。老人问，你失望吗？　我有点儿，有点儿失望。老人又问，下次还来吗？　我不知道，我来还是不来呢？我没说话。老人不再问，却突然大笑道，可怜的毛毛虫啊，你还没抉择好啊！

结果，老人把我推下了山崖。我大叫了一声，醒了。

原来是梦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