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发小的父亲整理他的杂文准备出版，“请”我作序，我问他是前序还是后序？是评序还是介序？是褒序还是贬序？是……

说了这么多其目的也就是想把它推掉，毕竟这序不好写，而且也不应该由我来写，给父辈写序有违常理，更有违孔老夫子的教导，历来写序都是由德高望重者执笔，多为前序，介序和褒序，以期能卖个好价钱。可我，德低无望不说，这序的写作又并非我之所长，要是写砸了，影响了这位老先生的经济效益，那罪过可就大了。

这位老先生倒是挺固执的，他说，就因为我是你前辈，所以才请你来写，因为我要求的跟别人不同，我要求的是前序和后续并用，评序和介序同在，但请你注意了，只能用贬序而不能用褒序……

我抬起头，惊讶地看着他，老先生，您没有搞错吧？哪有您这样卖瓜的！王婆可有意见了。恰好老先生就姓王，年纪比我小的都叫她的夫人王婆。

老先生说，我是看着你长大的，我的家底你都知道，你把它都兜出来，把我的家丑扬扬，再介绍评论一番，对你们后辈也是一种鞭策嘛！

盛情之下确实难却，加上这贬文又是我的特长，也就欣然接受。当即请我的同事“请客送礼”，求烟雨红尘网站的丫头姐姐把我封存了两年多的ip给解封了，心想写好以后先放在网上晒晒，炫耀一番再给老人家一个惊喜。可接受之后又后悔了，昼思夜想了好几天也无从下笔，让网站的文清姐姐等了好几天也不见我的踪影，心中好不愧疚，今天终于成文了，可也快天亮了。

序是这样写的：

杂文，凌乱之文；野蛮之文；卑鄙之文；说教之文；难容之文。

杂文本来就没有章法，说它凌乱，也就是出于看后能够产生不知所措的感觉，常有人说“雷得你风中凌乱”也就是这意思了，“轻迹凌乱，浮影交横”，更是从另一个方面阐述了杂文的凌乱之态。在这本杂文集里，作者的文章并没有凌乱之感，只有一种“凌乱杨花扑绣帘，晚窗时有流莺语”的绵绵之音，让人叹为观止，每每品读一章，既有李白“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凌)乱”之感，又有唐彦谦“春风实无几，凌乱枝上花”之意。

杂文本来就不文明，说它野蛮还是抬举了它，记得鲁迅曾经说过有一种不懂哲理的野蛮，那就是战争，如果懂得哲理的战争呢？是不是也在野蛮之列？杂文也就是懂得哲理的战争，作者把这种战争在他的杂文集里表现的鲜血淋漓，足见作者野蛮中的文明。鲁迅的哲理并不是哲学的道理，而是能使人的精神新生的原理，而老先生充满哲理的文字却是人生根本的原理，新生和根本，精神和人生，两者之融合把虚无建立在现实之中，社会的根本，人类的愿望都在纸间隐约可见。

杂文并不高尚，我们常常用卑鄙来形容它，杀人的公告，死人的讣告，都用杂文来表达。更有文笔高尚者，用人体器官直至下半身来表达自己的某种意愿，鞭挞对立面直至社会的种种卑鄙，用卑鄙来迎战卑鄙，数学中的负负得正也许能给我们答案，作者的喜怒之笔往往欲罢不能，于愤慨中显露出来的卑鄙其实充满了高尚，道德的高尚和精神的高尚，还有正义的高尚。

杂文本来就是说教。传道，教授，空讲……都是说教，我们不是佛教徒，可有人要把我们当成佛教徒，给我们传道，还给我们布施恩惠，用以传扬佛教的博大精深，以维护教主的崇高身份。我们都是学生，可并不是所有的学生都要归附于同一位教授，人的思维和人的信仰都不可能一致，我们可以宣扬自己的思想，宣扬自己的信仰，但切不要把自己的思想和信仰强加在别人身上，作者就是站在这个立场上来描画自己的理想，试图让人们去接受，不管接受与否都不要紧，关键是作者已经把自己的思想暴露出来了，你说他是说教也未尝不可，其实，你大可以发挥你自己的想象，建立你自己的说教，即使相对立也同样是杂文的辉煌。

杂文其实也是一种难容之文，任何社会，任何时代，任何场合，都应该有容纳杂文存在的胸怀，我们不难想象一个不允许杂文存在的社会是什么样的社会，我们也不难想象一个没有杂文的时代是什么样的时代，当然，我们也同样可以想象一个没有杂文存在的场合是一个什么样的场合，毕竟我们每个人从自己嘴里吐出来的语言都是一篇好杂文，能够听取各种各样的语言也就能够容纳杂文，作者正好是站在这个角度上来理解杂文和写作杂文，毕竟他懂得，在能够接纳各种不同意见的前提下才能要求别人来接纳自己的杂文。

……

我把写好的第一段发到这位老人家的邮箱里，很快就接到了回音，老人家谴责我违背了他的意愿，看了我的文字他感到失望，希望我重来，而且要求更趋严厉——简短扼要。我伤心极了，可毕竟上了贼船，要想下来已经很难了，硬着头皮重新作文。

第二次的序是这样写的：

很久以前，作者就想把他所写的杂文整理成册，死后能跟他一起走进殡仪馆的焚尸炉里，陪伴他丑陋的灵魂重新观察这个世界，遗憾的是，在他重新观察这些充满恨意的文字的时候，他心虚了，难道这个世界真的那么肮脏？他终于把它搁置了。

年纪越来越大，很快就要到达花甲之年，在作者苍老的身躯上，除了浑身上下布满的皱纹和伤痕，作者发现他的某些部位还是那么肉麻和有趣，所以，他鼓起勇气把它整理出来，挂在墙上，设成灵堂，送给所有前来祭念他的朋友们。

在你小心翼翼地准备走进作者的灵堂之前，你的心里可能会有点点的哀思，其实你大可不必，你可以挽着你情人的胳膊，或者搂着你情人的腰，在他的灵堂中寻找属于你的快乐！

……

我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就把它写完了，反复看了好几回，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把它发给老人家，毕竟赌咒一位尚健在的老人是离经叛道的行为，按照古人的说法是会折寿的，我折寿不要紧，毕竟我闹惯了，可就不知道这位老人家是不是有这点承受能力？

还不到半个小时，传回来的信息让我热血沸腾，老人家对我的“大作”赞叹不已！说还要写的沉重些，今年可是我的耳顺之年。

我彷徨了，担心这不是他的由衷之言。电话询问我的发小，她笑笑，就这么写，我夫妻“供养”的十二位老人就数他心情最开朗了……

我反复地思考着，要不要继续写，我已经让这位老人家死了一回了，在这样折腾下去，他是不是受得了？烟雨的ip已经解封好几天了，要是丫头姐姐改变了主意，又把它锁了，那可是得不偿失，我还指望着读者给我意见呢！所以也就匆匆把它上传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