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的女儿结婚，没赶上婚礼，就到朋友家里拜访了一次。说实话，所谓朋友，也并不经常见面。至于女孩，甚至都谈不上有多熟。本来打算只是礼节性的拜访，却没想到恰好小两口也在。看着小两口恩爱的样子，气氛一下活跃了许多，自然就多呆了一会儿。

都说女大十八变，这话真是不错。印象里这个侄女，一直就是个孩子或学生的模样，这次却一下子成了大姑娘。只是还是像以前那样瘦弱，如果说变化，就是多了几份羞涩，更加弱不禁风了。

至于朋友，以前是建筑工人，秉性就少言寡语，绝非能和人谈话的对象。甚至经常让自己蹦到嗓门口的话，都不得不咽回去。倒是两个老婆一直很知音，半个小时的时间，就听她俩说话了。

老婆问姑爷是干什么的，姑爷小声说是个技术员，但没听清是哪个单位。朋友的老婆立即就接过了话茬。说：我和她爸都是普通百姓，找姑爷也找普通百姓。这样日子过起来省心。虽说闺女也念了大学，也还是咱传统家庭的女儿，找对象找的是感情。……

这时候，朋友冷不丁说了一句话：说什么咱也不能像楼下那个。

朋友的半句话，让大家摸不着头脑。倒是朋友老婆很快就解释清楚了：楼下是个处长，女儿大学没毕业就到了日本。后来就带了一个日本姑爷回来。只是这姑爷更像爸，年纪不小，模样也很臃肿。钱也许有一点，可人实在拿不出手。两口子多年不回来，今年初闺女自己回来了，只带着个六岁的外孙。听说那老姑爷再不回来了，如今这处长正发愁呢。

说完这些，场面一下子冷清下来，六个人半天没说话。还是老婆打破了寂静。她让女孩谈谈自己的恋爱经历，女孩有点脸红，可还是说了起来。

她说，自己血液循环不好，手脚总是冰凉。从不敢主动和人握手。要是冬天，更是要卷缩在被窝里，一整夜都暖和不过来。可第一次遇到他时，他就主动伸出了手，还坚持着不握不行。等握到了，才发现是一双热乎乎的大手。再后来，就常被他牵手，他也总是不躲闪很乐意的为我暖手。……

说完这话，回头看，此刻女孩的手的确还在男孩的手里攥着。俩人可能意识到了这一点，默默的互相看一眼，很快松开了手，但满屋子仍还是洋溢着的幸福。看着小两口幸福的模样，自己心里就想，这两个孩子有福了。从今天开始，男孩不仅可以为女孩暖手，还可以为女孩暖心暖被窝了。

自己心里的话自然没有说出口，可老婆却接了新娘的话说了起来。也许是那时候她刚好坐在新娘旁边的缘故，只见她顺便也拉起了女孩的手。说：这么说，咱娘儿俩还真有缘分。我跟侄女你有一样的毛病呢。你叔叔也有一双热乎乎的大手，当年我也是被他的大手吸引了。后来还为此写过一篇文章好像叫《恒温小火炉》什么的。人家说夫妻互补，能给你暖手的人，就能给你暖被窝呢。一定是个好人。……

老婆还要说下去，新郎却已经是大红脸了。

老婆的话，还真把以前的一些旧事提了起来。就是现在，别说给老婆暖被窝，就是一块看电视，老婆的一双大脚丫子，也经常捅开层层衣裳伸到自己肚皮上来。说实话，刚接触的一刹那是有点凉，但紧接着就会变成一种不能用温度衡量的温暖。

不过凉总不是好事，也想过不少办法。可这么多年下来，老婆的这个毛病也没见多少好转。记得当年儿子小的时候，她给儿子换衣服，儿子就常喊妈妈手凉。后来她就记住了抱儿子前先自己搓手。再后来儿子大了一点，小家伙也会学着我们夫妻的样子，对妈妈撒娇说：妈妈把手伸到我身上来暖暖吧。这时候，老婆自然毫不犹豫的伸过去。于是，俩人是一边闹一边笑，一会儿说凉一会儿喊痒。然后就是看一个小人儿指挥一个大人瞎忙乎：往上往上，往下往下，不对不对，正是正是。……嘻嘻哈哈里，夹杂着咿咿呀呀，要是让外人看了，没准会以为这是俩人在打坐说禅呢。

说到手凉，又想起一个故事。对天生手脚冰凉的人来说，也许世上就没有根治的办法，而最根本的解决途径就是自己搓手了。多年前看过一篇文章，说林巧稚给人看病时总是自己先搓手，就是那个小小听诊器也一定要在自己身上捂热了再放到病人身上。这些细节看似微不足道，但正是这些细节成就了这样一个医生的伟大。

临走的时候，老婆又拉起女孩的手，还放到她自己的脸上说，侄女的手现在可比我暖和多了。回头又对着姑爷说：就算这手凉点，也没啥。这细皮嫩肉的，小伙子你要记着常攥住不放啊。小两口互相看一眼，又一次羞涩却甜甜的笑了。

回家的路上，老婆自然又将手放在了自己手心里，只是没再说什么话。倒是自己一直在想，手也许不能代表心，但一定是心的一部分。一双手，分明就能感受整个世间的冷暖，所以才有十指连心的说法。

世上有天生的凉手，就有永远的暖手。要说夫妻缘分，看似复杂，其实也简单：两双手经常握在一起的两个人，两颗心一定也是挨着的。你愿意给他暖手暖足的人，一定是你最亲的人。那个心甘情愿为你暖手暖足的人，则一定就是真正爱你的人。

于木鱼宅

2013-11-12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