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壶的秘密
(修改稿)
天刚入秋,成万福就病倒了。成业看着父亲躺在炕上,一动就喘的上不来气的难受样子,心里只是着急的在父亲的炕前转来转去,‘唉,唉’,的叹气,没有一点的办法。家徒四壁,食不果腹,成业为给父亲看病已经欠下了不少外债,此时,面对身患消渴症、高血压等诸病缠身的父亲,成业只想放声大哭。
这成业想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他从床下拉出一个樟木箱,小心翼翼的从里面取出一个盒子。成业给父亲倒了一杯水放在床头,安顿好后说了声,爹,我有事出去一会,你小心躺着别动了。成业出了门,就直奔‘恒盛昌’来。
这‘恒盛昌’是城里一家经营古玩、字画的老店。掌柜的姓胡名天悦。胡天悦看着成业从盒子里取出一个茶壶,轻轻的放在胡天悦的面前。说:“胡掌柜,您给看看吧,我想换些银子来。”
胡天悦抬起头瞄了一眼成业,扶了扶有些下滑的眼镜框,微微低下头来看起了成业放在面前的一把茶壶。
这是一把壶,样式很丑。壶身泛乌,乌中呈黑,壶的质地比较粗糙,肚圆头小,尤其壶嘴型似小孩子的小‘鸡鸡’。壶身两侧有不对称的四竖排列有序的图案,似文字又非文字,又似制作时不经意刻上去的什么标志,壶盖上也有一排环形的这类标志。在壶的左右两侧分别留有四个字‘木夕土广,木十人土’。壶底雕刻着‘大明天启年间,惠孟臣造’。
胡天悦看到这里,倒吸一口冷气,盯着面前这位瘦高个子,英俊帅气,年纪约在二十四、五的小伙子。以怀疑的口吻问道:“这把壶是你的吗?”
“若非我父患病在床,急需银钱治病,我是绝不会把家传的物件拿出来的。”
“你。。。。。。你家莫非姓成吗?”
“是的。胡掌柜的怎么知道我家姓成呢?”
“这就对了。这把壶确是明朝年间的,但当时是造了两把的,也是世上仅存的两把类似的壶。你怎能只拿一把来呢?只有两把壶配齐,这壶才是值大钱的。”说着,胡天悦看了一眼有些发呆的成业,接着说道:“小伙子。念你对老人的一片孝心,你先把壶留下来,我给你五十两银子,先去给你父看病。待你把另外一把壶拿来,我再给你十倍的价钱,五百两。你意如何?”
成业知道,他也只有把壶出让了换些钱来,给父治病,自己别无选择。便拿了钱,谢了胡天悦。回到家中后,成业用胡天悦给的钱给父亲请了大夫,抓了药。这天,成业看到父亲的病情稳定了下来,放下心来,便偎到父亲身旁,问道,咱家祖传的那把丑壶应该还有一把,那一把壶呢?
成万福一脸诧异的望着成业,不知成业怎么突然提起了这件事。成业看到父亲的神情,就把去‘恒盛昌’的前前后后对父亲讲了一遍。
成万福听后,心中涌起一股酸楚,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万没想到,这把祖传的壶却要在他的手中失传了。可是用壶换他的命,对孩子的一片孝心成万福已无法责备。成万福对成业说:“孩子,那壶虽丑可是咱们家祖传的宝贝呐。我本想待你结婚成家后再给你讲咱们的家世,现在既然你已经把它赎出去了,我的身体又日渐衰弱,我就提前告诉你吧。”
原来,成家的祖上是山西洪洞县人,家住县城东边的霍山脚下。祖上就有做生意的传统,在当地做茶叶、丝绸买卖。祖上在镇上开有一家商号,去南方倒腾些茶叶、丝绸回来做。由于成家祖上做事精明,为人厚道,所以生意一直很好,家产颇丰,在洪洞县,甚至临汾地区都很有名气。常言道,树大招风,家大惹贼。成家的生意兴盛,家财万贯,吸引了聚集霍山的一伙打家劫舍强人的眼球。这伙强人先礼后兵放出风声,要成家祖上自动把家产捐出来,否则,到时要让成家人财两空,血流成河。
信件让人传递过来后,成家是人心惶惶,个个唉声叹气,却又无可奈何,无计可施。成家祖上也无心做生意了。这一日晚上,成家祖上把他的两个孩子悄悄叫到卧室里,对两个孩子说:“你们兄弟俩人也成人懂事了,家里眼前遇到的这一难,你们也都知道了,咱们成家命里该有此一劫的,自该认命吧。我给你们兄弟两人各自准备了一些盘缠,今夜你们就远走高飞吧,走的远远的。今后的日子是好是坏就在你们自己了,为父已经无能为力了。”说完这番话,成家祖上老泪从横,又取出一对茶壶来,分别交予两人说,:“这对茶壶,你兄弟两人各执一把,好自保管,做为家传之物,在此立下规矩:不分男女,世代相传。任何时候都不能忘记你们的老家在山西洪洞。”
成家祖上为他们兄弟写了一首诗。说,我为你们各自写了几句话:
祖居洪洞县,
家难亲离散。
来世太平日,
贫富知当还。
三春时畏寒,
丈冰天欲暖。
莫悲夏坠西,
后笑亦如灿。
这两段话我已分别装进了两个茶壶里,你们各执一段,所写文字你们兄弟要铭记在心。在这世上你们兄弟今后无论做官,做生意,贫穷富贵,都不要忘记你们同胞一脉。要相互帮忙,提携,绝不能视而不见,形同陌路。若一家遇难时,你们兄弟可以聚到一起,把壶拿出来仔细观看,到时,自有解难之法的。
说完,成家祖上叫来了家里的伙计胡开运,嘱他把为成家两兄弟准备的物品装上已经套好的马车。交代胡开运说,两个少爷就托付给你了,你要好生伺候,我们成家不会忘记你的恩德的。然后背过身来,把手一挥,怅然一声:“各自逃命去吧。”
说到这里,成业看着父亲,问道:“那这‘恒盛昌’的胡掌柜就是胡开运的后人吧?”
成万福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成业却有些迷茫了,他在想,这胡掌柜能说出壶的来历,已经认出了他是成家的后人,却为何不挑明呢?莫非有难言之处。
成万福继续讲了下去。
成家兄弟分别上了马车,大哥在前面的一辆车上,车上装着一些粮食和一些生活物品,胡开运与小弟在后面的马车上。就一路朝南面奔去。
那夜,也是秋天的一个晚上。路旁的树木和地里的庄稼在充满寒意的风中摇曳,一片片树叶凄然的离开母亲的怀抱,坠落下来,风中还依依不舍的拉扯着大树的目光,在地上悲痛的翻滚着。大树忧郁地站在田间地头,摇摆着枝枝杈杈,发出了呜呜的哭啼。地上铺了一层又一层的残叶,霍山山脉的阴影在夜幕下显得更加的沉重,似乎就要重重压到他们的身上。瞬时,成家兄弟感到生命似乎就要窒息了。
马车跑出十多里路,突然看到身后他们家的地方火光冲天。小弟哭喊着要返回去救他的父母,被胡开运强行阻止着。小弟便跳下马车,扭头往回跑。这边吓坏了胡开运,他也紧跟着跳下车来,连拉带拖的把小弟推上车。由于他们的拉扯当误了时间,一直没有赶上大哥的马车。马车过了风陵渡便径直向西跑到了陕西。大哥却朝东,向中原奔去。从此,兄弟俩人天各一方,再也没有见过面。
“那把壶呢,你再没有见过吗?”
“从成家兄弟逃出洪洞到你们这辈,已经是第十一世了。从我记事起,家里都没有放弃寻找失散的兄长家,并不为寻找那只壶。我的父亲,父亲的父亲就从这里朝东去寻找,可人海茫茫,要想找到成家后人,那简直就是大海捞针啊!你爹我这辈已经死心了。”
“成家后人出来后,还回去过吗?”
“咱成家的这一脉祖宗曾经在逃出洪洞的第二年回了趟洪洞老家,才知道,当年他们兄弟二人逃出的当晚,父母就惨死在那伙强盗的刀斧之下。成家宅院也被强盗一把火烧了。现今世上成家一脉只剩下当年逃出的兄弟两人,天知道,他们在那里啊?”
第二年开春,人们已开始脱下厚厚的棉衣时。成业与父母商量,要接替父亲向东去寻找成家的后人。父母经不住成业的软磨硬顶,也就答应了下来。成业安顿好家中诸事,简单的背上一些物品,一路朝东,开始边打工养活自己边寻找成家后人。
到了五月底,成业来到了位于中原大地的河南荥阳县。
这五月底的中原大地,邙山唤曦,荥水映霞。田陌麦香,绿树蝉鸣。农田里到处是车拉肩挑往家里拉麦子的丰收景象。这天,成业来到位于荥阳北的邙山脚下,在一棵硕大茂密的柿子树下歇凉。远远的就看到一人担着两捆刚从地里割下的麦子吃力的走来。走到近处一看,却是一位年轻女子。只见她身着蓝白格子粗布衣,头箍一件蓝色的大手帕,被晒得通红的脸上,汗水像小溪般流淌着。这女子走到柿子树下,放下沉甸甸的担子,解下头上围裹的手帕擦了把脸上的汗水。露出清雅秀丽的脸庞,充成业微微一笑,一双又大又亮的眼睛忽闪着看着他。似乎在问他,这三夏大忙时节,一个大男人怎么还在外面闲转呢?
两人离得很近,成业主动搭讪道:“怎么你一个女人家也干这么重的活,家里老人不心疼你呀?”
“你是外地来的吧。俺就是家里的劳力。地里的活俺不干就没有人干了,这么热的天,谁不知道歇着舒服。”
成业想,闲着也是闲着。就过去接过担子,说:“你家在哪里?来吧,我给你担回去。你管我喝水就中。”
姑娘看着成业不像坏人,就还以微笑,把担子交给了成业。
姑娘告诉成业,她叫文花,姓方。五岁时爹爹就因心脏病突发去世了,现在家里只有她和老妈相依为命。忙天,谁家都忙,熟了的麦子又不能瞎到地里等人帮忙,也只能自己做了。
就这样,成业帮着文花家做了一下午的农活。
文花家坐北向南一溜三间土房,土坯打的墙,麦草做的屋顶。房子很矮,里面又黑又潮湿。房子东侧用砖石做的墩子上放一架石磨,一棵杏树枝繁叶茂,骄阳的烈焰被杏树浓浓的枝叶过滤,站在下面倒有一种清冽空灵的感觉。
邙山脚下农村的夜晚很静谧,夜色朦胧而祥和,淡淡的雾气像一层薄纱在田野、树丛、房屋间慢慢的飘游穿梭,从山间流过来的风带着凉凉香香的味道,耳畔不时传来一两声狗叫声。那一刻,成业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如果自己没有颠沛辛苦寻找成家后人的事,他从心里喜欢上了这个地方。文花从屋里拿出一张席子铺到杏树下,她们母女两人就席而坐,成业搬了小凳子坐在席边。在着晚风习习的农家小院山南海北的闲扯起来。
文花问成业,你来俺河南干啥呢。成业回说,他从陕西关中过来,只为寻找姓成的亲戚。祖上是从山西洪洞迁移过来的。文花笑了,说:“俺们村子没有姓成的。再说了,就是找到姓成的也不定是不是你家的亲戚呢。这么大的地方,你就这么着像野猫般无目的的乱找,那咋能成呀。”
听了文花的话,又勾起了成业的心思,心情一下子又忧郁起来。他告诉文花,他已经出门快半年了,跑了一千多里路,却还没有一点眉目。这时,在一旁的文花妈搭了话,说:“俺花的姥姥就姓成啊。就是不知道祖上是哪里的。”成业问道:“文花姥姥家离这里远吗?”“那可不近呢,在俺这村子向东快三十里呢。”文花听妈妈这么讲,就对成业说:“再过两天吧,地里的活忙完了,俺带你去看看。俺们这里村村都有家庙,那里都有记载。或许我们祖辈还是亲戚呢。”文花停顿了一下,调皮的说:“看来你与俺们家有缘分,就再住几天,也帮俺们干干活吧。”成业点点头。
七天后,文花一早就从村子里借了一头毛驴和一辆手拉车,收拾停当,太阳也一竿高了。文花自己吆喝着毛驴,带着成业去了自己姥姥在世时居住的村子。成业虽然心里像揣着一面鼓,敲得七上八下的,但还是心怀希望。希望自己此次能有收获。可到了下午,两人神情沮丧的返回了。原来,在这邙山脚下,荥河两岸的十里八乡有个风俗,就是重男轻女。这里祖上就传了规矩,凡是女性,无论姑娘,媳妇都是不进家庙的。家庙里只记载男人的生平,和女人没有一点关系,所以两人白跑了一趟。
经过这些天的接触,成业和文花两人之间心生情愫,相互产生了好感。文花妈看在眼里喜在心头,她也挺喜欢这个本分踏实,勤快能干的小伙子。姑娘总要嫁人的,虽说两家远了点,但只要人实在,把姑娘给这种人她放心。
文花妈从村子找了人来,给两个孩子做媒。秋后,就请乡亲喝了喜酒,给两人把婚事办了。
成业与方文花结了婚后,除了有时间自己继续寻找成家后人,托乡亲们帮忙打听外,也安心与文花过起了日子。第二年冬天,成业与文花喜得一个胖儿子,取名成秦豫。一家人的小日子虽然生活很清贫,但是小两口不吵不闹的,日子倒也过得去。又过了一年,春暖花开时节,小秦豫会叫爸爸、妈妈了。不料文花的母亲却病倒了,成业像亲儿子般跑前跑后伺候着岳母,找大夫看医生。到了夏天,老人还是不治而去。成业与文花为老人披麻戴孝操办后事,安葬了老人。
这天,庄稼地里没活。成业对文花说:“今天我不下地了,咱妈去世也七、八天了,咱把妈房间收拾一下,不要的东西就扔掉了。再买些白灰把房子刷一刷。”文花哽咽着低低的声音说,你看着办吧。
成业找来顶草帽戴上,拿了把扫帚,一头钻进文花母亲的房间打扫起来。房间很黑,成业撕去贴在窗棂上的窗纸,埋头干了起来。进屋约两袋烟的功夫,突然成业失声大声喊了起来。“文花,文花,你快来,你看这是什么。”文花听成业咋呼叫喊,急忙跑了过去。只见成业手中拿着一把茶壶,上面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土,缠绕着密密的蜘蛛网。
文花看到此景笑了。嗔怪道:“你这么大的人了,咋像小孩样大惊小怪的。不就是一把壶吗,值得吗?”
成业着急的问道:“这壶是咱家的吗?”
方文花看成业着急认真的样子,便收住笑脸告诉成业,这把壶就是他们家的。文花说,姥姥一生只生了三个女孩,长得一个赛一个,在村子里号称三朵金花,妈妈是大闺女。十年前,文花的姥姥病重,托人带话让她妈妈过姥姥家去见最后一面。当文花陪着妈妈过去时,姥姥已经不会说话了。看到妈妈回来了,姥姥只能流着泪,嗡动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姥姥用布满青筋的手微微颤颤的指指墙壁上掏得洞里放的一只茶壶,又指指妈妈,嘴里还‘呜呜,呀呀’的。懂她的姥爷过去拿过茶壶,交给妈妈,姥姥这才安静地闭上了眼。
姥姥去世后,妈妈就把这把壶带了回来。一家人看这把壶造的很难看,不愿用。加之荥阳这块地方的人家平时没有喝热水,冲茶的习惯,渴了,就用水瓢去缸里随意淘些,就着水瓢‘咕咚,咕咚’下去就行了。但茶壶又是姥姥留下的,也是个念想,所以就被妈妈随意放置到床下。
成业听了文花这番话,拿了块布细心的擦拭了壶。随后,成业把壶拿到屋外,在太阳下面仔细观看起来。这把壶竟与他家里的那把从质地到样式都一模一样,壶身两边也分别刻有四个字:寸卜唐由;主工则也。只是这八个字与自己那一把壶上的字不一样。看到这里,成业泪流满面,他彭的声跪倒在地,紧紧抱着茶壶,对着西面天空激动的大声喊道:“爹,我找到了!我找到了!苍天有眼啊。”
文花过来心疼地拉起成业,不解的问道:“成业,你这是咋回事?快告诉我,你要急死我了。”
成业小心翼翼的放好茶壶,激动的心依然无法平静。他语无伦次的告诉文花,文花家就是他翻山越岭,含辛茹苦几年要找的成家祖上亲戚。他们是亲上加亲,几百年前他们是真正的一家人。
夜里,成业拥着文花仍然激动的无法入睡。成业对文花说,明天咱们去给妈上上坟吧,把这个喜讯告诉老人家,让咱妈也高兴高兴。妈知道咱们祖上是一家人,你又嫁给了我,老人在天之灵也会安息的。成业在想,自己离家已经三年多了,也不知老人的身体现在怎么样了。小秦豫都已经‘呀呀’学语了,还没有见过爷爷,该回去了。成业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文花,文花向成业的怀里偎了偎说,中啊,嫁狗随狗,咱这丑媳妇也该见见公婆了。
在过后的几天里,成业帮着文花处理了家里的事,简单收拾了行装,文花抱着小成秦豫,成业背着包裹,一家人就沿着陇海路一路朝西。那时陇海铁路才部分通车,他们一家坐火车、搭汽车,赶马车,走走停停,一路艰辛。三天后,他们终于回到了陕西关中家里。文花,秦豫分别见过了公公、婆婆,爷爷、奶奶。成万福听说自己的儿媳妇就是祖上老大家的后人,十分喜欢,自然就高看一眼。成业来不及与老人多讲这些年的艰辛苦乐,就揣着壶去‘恒盛昌’找胡天悦。
‘恒盛昌’的老板胡天悦看到成业来了,不觉一愣。说道:“成先生一去多年,别来可好?”成业也不多讲,问道:“我上次带过来的那把壶呢?我们之间的约定胡掌柜还记着吧?”
胡天悦不知成业的此番来历,眼睛上下打量着成业,说道:“自你上次走后,再未见你过店来。今年初,我已将那把壶出让与人了。”
成业回道,:“这些年,我为找回那把壶在外四处奔波,今天我把那把壶带过来了。”
胡天悦闻言心中暗喜,却压着喜悦之情,仍淡淡的说道:“可是我说的那把相同的壶?你莫要搞错了。”
成业说:“我们家的壶怎能错呢!只是这壶盖上的提头断裂了。”说着,成业取出了壶,交付与胡天悦查看。
胡天悦经过一番细看祥查,果然与成业先前送来的那把壶是连体壶。胡天悦连连点头说,:“是的,是的,就是这把壶了。只是这把壶已经残了啊。”成业在一旁看胡天悦这么喜欢,就坚持说,:“咱们原约定的五百两一毫也不能少的。若不然,我把上次你的钱还与你,你将壶还与我。我再将这两把壶送于别处去卖。”胡天悦闻言,盯着成业看,稍作思忖后,也只得点头说:“好的,好的。就冲你这几年的辛苦,我还按你我以前约定,我再付你五百两。”
离开‘恒盛昌’,成业暗自思忖,胡天悦答应的这么痛快,连一把已残的壶都不计较,急着收去。这里面肯定有原因,看来自己必须加快破译出壶中的密码。实际上,从拿到这把壶时,成业就在思索祖上所言,家遇难时,将两只壶拿到一起,自有解难之法的意思。他分析,解法肯定在壶中。胡天悦的反应更坚定了他的想法。但他反复研究了两只壶,却始终没有发现其中的奥秘。
回到家中,成业将银元交予母亲收好。便和父亲成万福再次将抄写有两个壶上文字的纸张取出,埋头研究起来。这‘木夕土广,木十人土。寸卜唐由,主工则也’是什么意思呢?成业说,:“爹,你想想,祖上当时还留有什么话。从祖上的话中看有没有破解奥秘的办法。”成业说,看来胡天悦也在破解这其中的秘密,咱还要快点呢!成万福点了点头。手中拿纸,一面念着,一面思想,一面在房子转着。
第二日中午饭时,方文花将饭菜端上桌,一家人围坐一起正在用饭。突然,成万福呆呆的盯着方文花看,自言自语说,:“祖上讲,如果家有难时,让两家聚到一起。聚到一起。。。。。。这文花就是兄家后人,已经。。。。。。那么,将两个壶的文字聚合到一起呢?”父亲的话,猛地提醒了成业。成业立刻放下碗筷,把两个壶的文字按次序来回组合观察。当他将两把壶左侧与左侧,右侧于右侧的文字交叉组合在一起,果然便出现了两句话:‘村外塘庙,柱左侧地’。成业兴奋的对父亲说:“祖上居住的村子外面,是否有一个池塘,池塘边上是否修有一庙呢?如是,这就对了。”看来,当时为防霍山的强人强霸财产,为他的后人着想,一定把家中的财产埋藏在那里。并留下一对丑壶,暗示着埋藏的地方。成业暗暗佩服自己的祖上为后人想的周到,周密。
破解了壶中的秘密,成业当时就提出立刻动身回老家实地查看一下。成万福说,事不宜迟,要走立刻就走。
第二天,成家父子早早起身,直奔山西洪洞老家而去。
成家父子绝没有想到,他们还是晚了一步。
他们来到祖上居住的村子,可是,随着历史的变迁,祖上居住的村子早已不复存在了。放眼望去,一片的一片田地里,种着包谷、红薯、蔬菜。成家父子在村外找到了壶上文字所说的池塘和庙。池塘里已经没有水,长满了一人多高的杂草。远远望去,坐北朝南一座庙,残垣断壁,孤零零的竖着已经破败不堪的四堵墙,庙的屋顶也在中间坍塌成了一个天井。四周野草丛生。当他们父子两人踏上台阶正要进庙里时,却见胡天悦从庙里走了出来。身后紧跟两个扛着镢头、铁锨的人。胡天悦对着成家父子‘哼’了一声,几人垂头丧气,没精打采的挪着步子往回走。
原来,这胡天悦确是胡开运的后人。胡家祖上做为成家的家仆,多年来在成家做事,胡开运参与了成家老爷的安排及两只壶的烧制过程,对其中的秘密心里很清楚。只是,成家在烧制时多了个心眼,将两只壶分别烧制。胡开运虽然知道壶中有秘密,但却不知秘密的内容。所以,胡家后人千方百计的要将两只壶弄到一起。胡天悦对成业所说已将第一把壶出让与别人,不过是一句托词而已。当他从成业手中得到第二把壶后,连夜就破解了壶中的秘密,故先成家一步来到了霍山脚下。万没有想到,辛苦一番,却是空手而归,什么也挖到。胡天悦心中暗骂成家祖上太无耻。
成家父子面对庙里柱子左侧被胡天悦等人挖开的大坑,面面相觑。难道祖上要考验他的后人,难道他们和胡天悦都分析错了。成家父子是百思不得其解。
晚上成家父子回到所住的旅店,旅店离村子不远,也就七、八里路的样子。进的屋来,两人谁也不愿说话,各自焖头思索。此刻,成家父子已经心灰意冷,连胡天悦都没有找到的东西,他们恐怕也难了,成家父子便开始考虑就此打道回府了,在旅店多住一天就要多一天的消费呢。
时至盛夏,店里蚊虫纷扰,酷热难耐。成家父子有心事,也睡不着,在床上碾转反侧,更觉房中闷热,便索性来到旅店院子乘凉。此时万籁俱寂,成业举头望去,但见这夏的夜空像拉了块洁净柔美的蓝色绸缎,或明或暗,或远或近的星星,像一个个宝石点缀在这浩瀚的蓝色绸缎上。,一轮皎洁的明月.像一个闪闪发光的玉盘悬挂在天际,把银色的光华洒向人间。远远地凝视着夜晚的星空,成业觉得它如同缥缈的仙景,他想,那里肯定是一个人类所无法认知的世界,有生命,有它们自己的生活方式,那里没有贫穷差距,也不会有这么多的穷人。
成业回头看父亲,偌大的庭院里,成万福蹲在地上正在‘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袋,烟火忽明忽暗。在月光的笼罩下,像一尊雕刻的石像,身后的影子轮廓显得很清晰。此情此景,让成业的心不由的一震,他抬头看看月亮,又扭头瞧瞧父亲,他似乎感到了什么,却又里不出头绪来。
早上起来,成业对父亲说,就这么回去他不甘心。让父亲再给他一天时间,他要再去一趟庙里看看。成业二次来到庙里,又在庙内、庙外反复观察。眼前这座庙并不大,也就三间房大的面积。庙内柱子东边的地面几乎全被胡天悦的人给挖开了,足足有一米多深。成业想如果祖上确实要藏东西,如果换是他来藏,最可能藏在什么地方呢?难道还没有挖到深度,他自己也摇了摇头。
日过午,庙周围的田野静悄悄的,静谧的有些恐惧。庙里已经有些闷热的感觉。成业步出庙门,慢慢转到东墙下,这里有一片阴凉。成业把墙边的草用脚踏了踏,成了一片草甸子,便头北脚南躺了下来。成业又一次从口袋里掏出写有‘村外塘庙,柱左侧地’的纸条,反复琢磨着。‘柱左侧地。。。。。。柱左侧地。。。。。。’他突然想‘柱左侧地’,祖上讲侧地,并没有说这个‘侧地’是庙内左侧地,还是庙外左侧地呀。他想到了被他们忽略的那首诗。‘祖居洪洞县,家难亲离散。来世太平日,贫富知当还。三春时畏寒,丈冰天欲暖。莫悲夏坠西,后笑亦如灿。’成业把诗反复读着,想着,真想把它嚼烂了吃到肚子里去。突然成业对后四句产生了兴趣,他总觉得诗文在暗示着什么。终于,他发现这后四句的前两句是藏头句,暗示着地点,后两句在暗示着时间。
成业蹭的站了起来,急步进了庙里。他从左侧的柱子向东用步子量到墙边,又出庙接着量够了三丈的距离。‘莫悲夏坠西’为何不写日坠西?看来祖上是要告诉后人必须夏天来。成业心里一阵窃喜,现在不正是夏天吗。
又过了几个时辰,太阳已开始慢慢西沉,一抹嫣红涂在远处霍山上,层林尽染,一片缤纷娇媚。依然酷热的阳光漫过庙的屋脊,在东墙一面形成了一个长三角形的阴影。在长三角短角的点恰巧与三丈距离的点重叠时,庙的东墙已经一墙遮目,不到太阳了。成业笑了,‘夏坠西,后笑亦如灿’。成业恍然大悟,此时暗自钦佩自己祖上的老谋深算。先在两个壶上藏下宝贝埋藏的地方,又在诗文里隐藏地点和时间。这种安排确实是双保险,外人就是拿到了两把壶,也是很难找到地方的。而且如果成家后人不和,你一家也只有一把壶,就是有了祖上的诗文也只能望壶兴叹。
成业在阳光漫过屋脊后,与墙的阴影距离柱子三丈的重叠处做了记号,披着夕阳的余晖返回旅店。父子两人做了些准备工作。等天已完全黑了下来,成家父子拿着工具悄悄的出了旅店,再次奔庙而去。
池鱼归渊,百鸟栖林。成家父子摸黑找到成业做标记的地方,为保险一些,又在后退一米处划了个圆,便开始在这圆圈内向下挖。父子两人不顾蚊虫叮咬,汗流浃背,谁也不说话,只能听见铁锨与土地急促摩擦的声音。约两个时辰,就听成业压低着声音:“爹爹,我找到了。”成万福丢掉铁锨快步过来,一个四四方方的铁盒子裸露出来。成万福急忙用手刨出,用擦汗的毛巾擦去盒子上的泥土,打开一看,里面装满了黄金、珍珠、翡翠、玛瑙。看到一盒子的宝贝,成家父子俩人一时惊呆了。他们简直不敢相信,在地下埋藏了二百多年的宝贝能在他们手里重见天日,物归原主。父子俩人就用自己的上衣包裹了盒子,跪在地上朝北面先人住过的方向重重磕了三个头,又把土坑复平,连夜离开了洪洞县。
成家父子找到了祖上留给后人的宝藏,却忧心胡天悦再生贼心,便举家迁移到河南荥阳邙山脚下。这里地势平坦,风景优美,又是成家祖上兄长曾经生活的地方,也算成家后辈实现祖训聚合在一起了。成家在城里买了一所院子,盖了上房三间,东西两厢四间砖瓦房。又整修了文花父母的坟墓。一家人生活的其乐融融。后来,孙中山在宋教仁被袁世凯暗杀后,开始了反对北洋军阀的斗争,成立中华革命党相继发动了二次革命、护法运动,成家将祖上留下的黄金、珍珠等除留下一小部分家用外,大部分都捐给了革命党,帮助了反对北洋军阀的斗争,成业也投入了革命党人队伍。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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