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前夕(小小说)
九月初的山村,被丝丝的凉意浸绕着。夜幕笼罩下,整个小村静静的,家家户户大门紧闭。劳作了一天,人们都早早的睡下了。秋天总是那么短,地里活又总是那么多,第二天地里还有好多的事要忙呢。
村东头,一户人家,显得那么的不起眼,三间青石房破旧低矮,与周围高大宽敞的新瓦房相比,显得十分窘迫寒酸。一缕微弱的灯光从开裂的门板中透了出来,隐隐约约有个人影在晃来晃去。
这是谁家?天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他们在做什么?在此赘言一笔,故事的主人公叫张德财,今年五十一岁,老伴刘翠云,他们还有一个儿子叫张志国。
这时候,地里的事先放在一边不说,单就是儿子的事,老两口真是又喜又忧。喜的是孩子不负众望,考上了大学,成为小村中飞出的又一只金凤凰。忧的是虽然想尽了法子,但孩子的学费到现在还差一大截子,还能到哪儿去筹呢,真是急死人了。孩子已经去了县城打零工。天这么晚了,老两口还在合计着。
老张叼着烟袋,背着两手,在屋里来回踱着步子,任凭烟雾缭绕在头顶萦萦盘旋着。突然间,他停了下来:“他娘,我看这样,明天咱们就把玉米收了吧,早点卖了,我看怎么也能卖上千把元,然后,我再去矿上下井干上一阵子,我想咱娃的学费能够凑齐的。”
老伴坐在炕边正犯愁,听了这话,抬起了头:“他爹,玉米收了早点卖,我没意见。可你要再下井,你的腰能受的了吗,你忘了前几年,不是因为腰痛你才不干的吗,现在又要下井,你不要命了呀!”
“这两年腰痛不是也没再犯吗,我觉得已经好利索了,没问题,再干一阵子,我能撑得住。”
老伴站了起来,拦住了话头:“他爹呀,我看,你还是算了吧,别再下井了,咱还是想想别得办法吧,你要是再垮了,咱家还能混吗,你也不看看咱家现在这样,可再也经不起一点点折腾了。咱家的事现在还少吗?”说着话,老伴哽咽起来。
老张听着老伴的唠叨,嘴上没说什么,心里也暗暗泛起了酸楚。是呀,这几年,家里就没有消停过,事是一桩连着一桩地出。先是自己由于腰间盘突出,实在难以坚持,干不了井下挖煤的活,家里收入一下就降了下来。紧接着,老母亲在外出赶集的时候,不小心摔下了山坡,虽然经过抢救保住了命,可从此瘫痪在炕上起不来了。如今是一天二十四小时不能离人,以前尽管弟兄两个,能够轮流照顾,可自己是老大,总要多分担一些。可老天也真是不长眼,祸事连出。去年,弟弟跑运输,在向山外运石材的半路上出了车祸,把命都搭了进去,撇下了孤儿寡母,生活都成了问题,自己作为老大,也要尽一份责任,照顾母亲的重担自己全担起来不说,兄弟媳妇家的耕耕种种,帮忙也是少不了的。一大家子的生活重担全部压在自己肩膀上,还真有点让人喘不上气来。
如今,儿子考上大学,本来是让全家都高兴的大事,可学费的问题却成了绕在全家头上的一片阴云。怎么办,老张在暗暗思忖。不管怎么样,坚决不能耽误娃的上学。
想到儿子,老张的心中敞亮起来,儿子打小就争气,学习上始终在班上排头,小学的奖状贴满了墙。上初中后,娃吃住在校,学习的事,更是知道自己抓紧,每学期的考试喜报总是早早的到了家里。老天也是公正的,儿子的功夫没有白下,今年高考,儿子顺利考上了北京政法大学。拿到录取通知书后,孩子成了村里街头巷尾讨论的话题。是呀,这几年来,村里考出去的孩子也有几个了,可像自己娃这么出息的是第一个呀。娃能有个好前程,当爹的打心眼里高兴。领到录取通知书后,儿子知道家中困难,主动提出去县城打零工补贴家用,对于儿子的表现,当爹娘的满意呀。
想到孩子的成长,老张的心思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二十年前。在这个偏僻的小村,除了儿子志国,大家不约而同,一起守着一个秘密,那就是娃的身世。志国不是自己亲生的,大家都知道,就是娃不知道。
当年,老张还年轻,一直在矿上下井挖煤。那是在九二年初冬的一天,老张干完一个夜间班次。升井后,满身疲惫的他草草洗漱一番,匆匆地向家赶去。走到矿区宿舍门口时,他不由地停下了脚步。眼前一群人围在一起,纷纷议论着、叹息着:“真是可怜呀,孩子这么点就给扔在外面了,天下哪有这么当娘的呀!”“天这么冷,再这么待着,小命可就要保不住了。”……老张挤进去一看,墙角边,一个不满周岁的小娃被一个红色的棉斗篷包裹着放在地上。天知道有多长时间了,孩子小脸通红,小嘴铁青,显然是又冻又饿,已经哭不出来了。老张二话不说,抱起孩子就搂在怀里。“谁呀,谁把孩子扔在这里,造孽呀!”由于矿区流动人口多,未婚先生而扔孩子事以前也时有发生。不管怎么样,老张还是义无反顾地把孩子抱回了家。这一养就是二十年。二十年来,老张夫妻视孩子如己出,怕孩子受委屈,自己也没有再要,对孩子倾注了全部的心血。如今孩子已经考上大学,这怎么不让人高兴呢。
别说是因为一点点学费的问题,就是有天大的困难,也不能误了娃的前程。为了孩子,豁出老命也要再努上一把劲。
想到这,老张的心里豁然了,打定了主意,明天就去煤矿报到。
夜深了,昏黄的灯下,老张还在给老伴说着什么……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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