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厂的轰鸣声震耳欲聋,飞舞的铁屑直呛嗓子,穿着统一工作服的工人粗声大气地叫喊着……这就是我要工作的地方吗?为了每月两千块钱,我如花的青春就要葬送在这里,我的未来就要交代在这里吗?不,我才十八岁,我不愿意!白雪满眼含泪,滴血的心,真的好痛。
正在上高二的白雪品学兼优,心怀理想,积极进取,却万万没有想到,爸爸竟然如此绝情地要她辍学,上班,嫁人。
“死丫头,干啥非要念书?咱家的情况你不知道吗?你还有妹妹弟弟,你不能为他们着想吗?你怎么这么自私?”
“爸,我想念书,我可以申请贫困生,我可以到食堂做工,我不再要家里的钱,求您让我继续上学。”
“就算你上学不花家里的钱,可是你现在去铁厂上班,能给家里挣钱啊!你不会算啊?”
“爸,还有一年多我就高考了,我考上大学后打工挣钱供弟弟妹妹念书,不行吗?”
“丫头家的,念书有啥用?考啥大学?有钱还不如留着供儿子!”
听到这句话,白雪彻底无语了。她的心被爸爸的话刺得血淋淋的,没有力气也不想去争辩什么了。有父如此,还有何话说?
白雪真不敢相信这个时代居然有这样重男轻女而且绝情冷酷的父亲。就在她几乎绝望的时候,班主任来了。她像在水中苦苦挣扎时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满眼期待。
白雪的眼睛很大很亮,却注满了伤心的泪水,尤其是那长长的睫毛,每忽闪一下,都会让人心疼。班主任奚老师决定不顾风度再次与白雪的爸爸谈判。
“不管想什么办法,孩子上学不花你一分钱,行不行?”奚老师的话带有恳求的味道。
白雪的爸爸拍了拍自己的腿,说:“你看,我腿脚不好,干不了重活,她妈打工也挣不了几个钱。我还有两个孩子,白雪要不挣钱,家里没法过了呀!”
“白雪品学兼优,再过一年,一定会考上一所好大学的。她的前途一定很好的。如果让她去跟那些小学初中毕业的人一起去钢厂打工,你会毁了她的!将来她会怨你的!”奚老师有些激动。
“他敢!”白雪的爸爸眼睛一瞪,大声说,“把钱都供了她,我儿子咋办?丫头家的,早晚是个赔钱货,我干嘛往里搭钱?”
门外的白雪感觉身体一下子轻飘起来,软软的顺着门框滑下。奚老师走的时候,白雪无助地坐在大门口,两眼无神。奚老师没敢看白雪的眼睛,只是扶着她的肩膀,无奈地长长地叹了口气。
一切已成定局。
“铁厂来了个19岁的漂亮大姑娘!”这个消息很快就飞到了所有人耳中。接着,提亲的便踏破了白家的门槛。
铁厂老板的儿子,大超市老板的儿子,开饭店的老板,地痞混混……一个个,接踵而至。白雪的爸爸整天乐得合不拢嘴,权衡利弊之后决定把女儿嫁给铁厂老板的儿子,这样他们家的七大姑八大姨进铁厂干活就不用发愁了。想到这儿,白雪的爸爸喝着小酒,唱起了歌儿。
白雪戴着安全帽,穿着肥大的灰色工作服,一双胶皮鞋。一点女孩的风韵都没有了。她看着窗台上、办公桌上那永远擦不掉的铁粉末,自嘲地笑了一下。
她恨爸爸,可是她又不愿挣扎。她无力反抗,就像一只待宰的绵羊,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那晚,狂风夹杂着暴雨。爸爸和选中的女婿彪子喝完酒后,不怀好意地大笑了半天。
那晚,白雪声嘶力竭的喊叫淹没在狂风暴雨中,彪子走时,野狼一样的狂叫了两声。
没几日,一大排高级的小轿车就把白雪风风光光地接走了,上车前,白雪什么嫁妆也没有,那些车里空空的,只有白雪的怀中紧紧抱着一个包裹,那里面是她的高中课本。
人们都说,白雪上车前,朝着家门口端着酒壶的爹笑了一下,那笑,很瘆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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