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刚刚到,冬天的气息还弥漫在四周,远处的山头看上去依旧白雪皑皑,但这依然挡不住春天的脚步,树枝上悄悄的爬满了毛茸茸的嫩芽,桃树和杏树上满是小小的花骨朵。也许在这个大山环绕的小村庄里没有几个人知道所谓的一年之计在于春,但春耕却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只要一听是二月了,人们便开始在地里忙活了。
小村庄百来户人家,家家都有十来亩地,而且家家都是种小麦、玉米,没有一家种经济作物的,所以吃饱没什么问题,可就是缺钱。这几年好多年轻人都出门打工了,日子过得比以前好多了,但是很多地却荒了。许多老人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可没办法,自己老了,没力气了。王玫爷就是因为家里几亩地荒了气出病的,他几乎当了一辈子村长,划分地时,给自己多划分了一些,他总想着要给儿孙多留一些地。前几年自己有多少地都能种,可现在自己老了,腿脚不便,王玫爸出门去了,孙子王栋上了高中,家里能劳动就是王玫的妈妈,可她一个女人那么多的地种不过来,只有荒了。
农历二月二,传说是龙抬头的日子,这里的风俗是炒大豆、爆玉米花,王玫妈炒好大豆准备去镇子上赶集。
“你干啥去?有闲时间了到地里把地挖去,人家的地长麦、长庄稼,咱家的地长草,一天就知道转,我老了,种不了地了,如果我能种,我不靠你们”王玫爷坐在大门槛晒太阳,看着王玫妈提着包出来,他很生气。
“有本事你挖去,挖去不行就不要说那些多余的话,我们的地虽然荒了,吃得有,你说,我那一顿饭给你没给吃?知道自个老了就管好自己。”王玫妈一向是少言语的人,从没顶撞过任何人,对王玫爷也是如同自己的父亲一样看待,可这两天由于王玫闹退婚的事,她心里憋着气。
“你……你……,我不说了,我不说了,我是靠你们养活的,我是你们的包袱,我老不死。”王玫爷当了一辈子村长,谁还给他这样说过话,就连王玫爸也不敢在他面前多说一句话,他气的从大门一下子跌倒进去。
“爷,爷,你没事吧?”王玫跑过来扶起她爷。
“我……我……我白吃着你们的饭,我这就去死,我不连累你们了。”王玫爷大声喘着气。
“王玫,把你爷叫到屋里去。”王玫妈心里有点内疚,她从来都没有另眼相看过公公,她知道人都会老,所以给他端饭、烧炕从来没有一句怨言,看到王玫爷气成这个样子,她觉得心里不舒服,进屋放下包没心情去镇上了。
王玫爷生病了,两天没吃东西,王玫妈给他请来大夫,他却不让大夫看,他自己说是看着自家的地荒了,急出的病。就这样村里人都说王玫爷由于自己家的地荒了,气出病了。王玫妈没办法,只好抗上锄头去地了,希望公公的病早点好。
这天,王玫妈去地里,路上遇见了兰英。
“王玫妈,你去地里呀?你听说了没有,我们这里要修高速公路,地都要占了,你还挖啥呀?”说话的是王三儿的老婆兰英。王三儿和王玫家都是本家,虽然兰英比王玫妈小七八岁,可论辈分,王玫妈要把兰英叫婶。
“占就占,我们这鬼不下蛋的地方,全占了才好。”王玫妈和村里很多人一样都不喜欢兰英,尤其女人都不喜欢她,因为这个兰英不学好。王三儿比他大八岁,而且又是一个老好人,所以管不住她,她常勾引别的男人。
“唉!人家都愁死了,他们说农民就靠种地呀,地没了,他们都吃啥。就你不愁,你和我一样,占就占,怕啥,又不白占,是要赔钱的。”兰英笑眯眯的。
“想那么多干啥?人有今天没明天的,赔了钱也不一定能花上。”王玫妈故意气兰英。
“看你说的,我走了,你去忙吧。”兰英不喜欢王玫妈说的话。
日子可真快,转眼间就到五月了,兰英说的话王玫妈早就忘记了。可谁知兰英说的话是真的,高速公路要开始了。接连好几天,有车进入村子,有很多说着普通话的人拿着仪器测量。一个月后,村长通知了占地人家,王玫家的地占的最多。
……
“王玫,你妈呢?她在吗?”村长没进屋,声音却传进来了。
“他叔,我在里,啥事?”王玫妈走了出来。
“走,看着量地走,乡上干部地里等着你呢。”村长大声说。
“啥?量地?量啥地?王玫爷拄着拐杖出来,焦急地问村长,自从上次他病了以后,人一下子变得苍老了许多。
“大伯,高速公路要占你家的地。”村长给王玫爷笑着说。
“凭啥占我家的地,走,我看去。”王玫爷拄着拐杖就要走,他脸上挂着怒气。
“我去,你别去了,山上的路不好走。”王玫妈知道老爷子把地比自己的命看的还重,所以在他面前没说占地的事。
“不行,我去,我不会让他们占得,那些地都是我一锄头一锄头挖的,谁也别想占。”村长很为难地看着王玫妈,他不知道怎么办,乡上的干部已经在地里等了。
“我们的地我们种,麻烦你去说一声我们不借了。”王玫妈给村长使了一个眼色。
“那好,我去说。”村长假装点头走了。
王玫妈在屋里坐了一会儿,看着王玫爷进屋了,她偷偷走了。王玫家的山地全占了,赔了十几万元,就连在外打工的王玫爸也知道,只是瞒着王玫爷。
夏天的树下总是坐着乘凉的人,村子里打麦场的大核桃树下自然是众人乘凉的好去处。王玫爷自从生病后,很少出门,这天却拄着拐杖来到大核桃树下乘凉。
“大伯,你也来,快坐。”
“老哥,快坐,一个夏天都没见你了。”
“老村长。”
一下子,很多人都问候他,扶他,给他让坐。
“这打麦场的麦草看上去咋这么少,是不是地都荒了?”王玫爷看看场里的麦草,感觉心里凉凉的。
“地都让高速公路给占了,还种啥麦?”
“占了也好,赔的钱我们可以做生意。”
“我也这样认为。”
“再说种小麦也没啥意思。”
……
“你家占的最多。”大家各自说着看法,彤彤爸对王玫爷说。
“我家?”王玫爷猛地站起来,突然感觉天旋地转。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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