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雾山乡政府职工住宿楼三楼楼梯间靠左的第一间寝室里,有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席梦思床上,虽然夜已经很深了,但他却一点儿睡意也没有。这晚,他注定要为白天在洋山河发生的捕鱼事件失眠了,这个人,他就是雾山乡安管站站长王大头。
王大头还有一个被雾山乡群众家喻户晓的名字“王打铁”,王打铁这三个字,我为什么要加上引号呢?朋友,我想你们已经知道了吧!这三个字并非是他父母给予的名字,更不是他为了自己的前程抑或 是与自己的生辰八字相对应而改换的名字。用群众的话说,这是他用辛勤劳动的汗水和敢于碰硬的个性换来的名字,这名字来得可不容易啊!他可是冒着天大的风险才有了这样一个名字的。
王大头上任安管站站长之前,他是从事计生工作的,虽然他是刚走出象牙塔并从事计生工作的,但他对农村的计生工作可很是有一手,据说王大头刚走上工作岗位不久,计生股长并给他出了这么一道难题,不用包村,主要负责雾山乡的二十余户计生钉子户,这二十余户中,有社会上的地痞,也有社会的小混混,还有蛮横不讲理的大老粗,如此等等的钉子户,对于刚上班不久的王大头来说,要完成这项坚决的计生任务,那可比登天还难。计生股的一盘人马中谁都知晓,这是计生股长在有意为王大头设置障碍,对于刚上班的他来说,他也在侧听旁敲中知道了这样一个信号,但对于刚上班的王大头来说,这是机遇,更多的是挑战,假若做不好,也许下面更加难做的工作任务会接着而来。为了能此项工作,王大头暗暗下定了决心,不到大告功成事不修,有了这样的决心后,他也开始了他的行动。他确定就从摸底工作开始吧,摸底工作包括对象户的家庭、社会关系,每天活动等情况,不到半年时间,王大头对二十余户计生对象户已经了如指掌。只是计生股的那盘人马早已为了王大头揑了一把冷汗,快半年时间了,他们还以为他一点工作动向都没有,只见他一天早出晚归,究竟去干了些什么呢?没有人知晓,有的猜王大头去游山玩水去了,有的认为可能是去找妹妹耍去了。只有王大头自己清楚自己在干什么,干了些什么。随着摸底工作的结束,他又开始巧妙地接近他们,有意与他们靠近乎,从思想上与他们打在一片,心灵上与他们打在一起,让自己真正成为他们之间的朋友,于后,并在有意和无意间,将计生国策慢慢渗入他们的思想,做完这一切,能说服他们到计生站作女扎手术的也只不过微不足道的七八户人家而也。余下的十余户计生钉子户,王大头想,我只有采取行动了,结合他大半年以来的计生工作打拼经验,他详细拟定了工作方案,并请示乡党委书记同意后,在一个冬日的夜晚,他召集余下的十余户计生钉子户的户主,在雾山街上的一家餐馆里欢聚一堂,王大头为自己毕业后走上社会认识了这帮兄弟而高兴,他们也为出生以来有这样一位有学识、有心灵感应的小兄弟而频频干杯。与此同时,雾山乡数十名工作人员打着手电筒分赴那十余户计生钉子户而去。
就这样,雾山乡数年以来的二十余户计生钉子户,在王大头的调虎离山之计中圆满地画上了句号。
就在次年换届选举时,雾山乡党委书记亲自提名要王大头任安管站站长这一职务。
自从王大头当上安管站站长后,为了在工作上做出点成绩对领导表示感谢,他对安全管理工作却是分外用心。
对于这样一个边远的小镇,没有什么厂矿所言,最大的就是做好交通安全,其次是砂场的工人安全。他每天天还没有亮就悄悄起床,带着手下的两名工作人员前往公路上,检查来往车辆,检查项目包括车辆超载超重,以及行车证、牌照、保险和驾驶员的执照等情况,他对每天来回过往的车辆以及相关违规情况都一一记录在案,
上任不到两月,在那个边远的小镇谁都知道那里有个姓王的站长,对工作极其认真负责,尤其流传最广的是雾山乡党委书记杨无赖外出县城开会归来时,由于他的轿车超载被王站长拦截了下来,并被要求超载人员下来后方才让车离开。
当时杨书记听了这话就来火,冲着王站长吼道:“现在是法管党还是党管法啊?!”
“杨书记说得极对,是党管法,但杨书记你别忘了,《宪法》也有一句话,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啊!”王站长辩解道。
杨书记听了此话后,顿感哑口无言。
为了不至于尴尬,杨书记服输地低下了高贵的头颅,让车上超载人员下车后方才离去。
自从此事传开后,雾山乡的人民无不记住了这样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伙子,并给予诨名:“王打铁”,所谓“打铁”,即是大脑不开窍、转不过弯来之意。
从此以后,雾山乡来回过往的车辆超载超重情况日夜渐少,找王站长说情打招呼的人也少了,谁都知道他是一个转不过弯的人,不愿去自投不趣。
在群众的口中,却为雾山乡有这样的一位安管站站长叫好,按他们的话说,这叫公平,以前是没有关系的车辆超载超重、抑或是无牌无证,那可是必罚无疑,而有关系的车辆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自从王站长上任后,打破了以往这种被公开默认的常规,这就是公平,这就是雾山乡群众期待的公平。
在工作上、在人前,同事们都称王站长好样的,敢于打破常规,突破安全管理工作的瓶颈,有的还赞美他是块当官的料;在私底下、在人后,同事们却并不这么认为,只要王打铁还继续这样坚持下去,他迟早都会成为领导的下酒菜。
失眠的原因很简单,王打铁在想一件出生以来最不可思议的事,就是今天抓获了在禁止捕鱼期在洋山河捕鱼的三名年轻小伙子,按照县乡有关管理条例以及日常处理此类事情的惯例,他们应该给三人最低伍佰元的罚款单才对,但今天却是个例外,不但罚款没有收到,安管站还黄泥巴揩屁眼倒贴了一坨。
王打铁怒气难平地感叹道:现在工作难做啊!还有乡党委书记杨无赖今天在电话里对他说的那句话还久久地回荡在他的脑海里。
“你们几个真的发他妈的皮疯啦,你们洋山河里究竟长的是什么鱼啊!难道连辜县长想要吃点鱼都不可以吗?”这是什么话,不是明摆着在责怪自己吗?
工作做不好要被领导骂娘、出了问题要被问责,特别是安全生产这块工作,上级领导三令五申强调,安全第一,工作第二,我不好好工作行吗?出了问题谁来负责,我可是雾山乡安全管理工作的责任人,安全工作管理不好可是我推卸不了的责任啊!
像今天这样的事情,鱼的产卵期禁止捕鱼这可是明文禁止的啊,他们却视而不见,在鱼的产卵期他们要捕鱼,他们违法我依法论处,这可是天经地义的事。说得难听一点,没有了小鱼儿,大鱼从何而来,要是雾山乡每个人都像他们这样,我深信,这洋山河里的鱼要不了多久就会绝种的。一想到这些,今天发生的一幕幕又在王打铁的脑海里回放。
就在今天上午十二点钟左右的时候,王打铁率领着手下二人在高家湾公路段执勤归来,正当他们途经苦树坪时,就看见距离公路下100余米的洋山河里,有三个人赤luo着上身穿着一条三角裤,正在往河里撒网捕鱼。
看到这一切,王打铁可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心里暗想道:谁家的野孩子这么霸道,把我们到处张贴禁止捕鱼的告示不当回事,我一定要拿点颜色来给他看看。
紧接着三人快步当跑来到河边,王打铁厉声道:“赶快上岸来,谁叫你们来捕鱼的,难道你们没有看见到处张贴的告示吗?”
听了王打铁的说话后,三个二十岁左右的大男孩很快收拾好了拦河网,提着水桶和渔具来到了王打铁的身边,只见水桶里有数十条砂刀靶大小的鱼儿正在欢快地来回穿梭。
王打铁继续道:“鱼的产卵期捕鱼是违法的,你们知道吗?”
“我们是受人之托,你去找他吧!”三个男孩装无辜地异口同声道。
“他在哪里?”
“他在当门弯桂荣家睡午觉。”
王打铁一行跟着三个小屁孩沿着河道南岸的羊肠小道徐徐而上,再经过一片密密麻麻的丛林,并到了桂荣家。
三个男孩中瘦高的那个男孩指着那木房说,他就在那堂屋里睡午觉。
王打铁三步把着两步走,飞快地来到堂屋里,只见堂屋的左边的大柜上面正睡着一个人,身上盖着一条粉红色的毯子,大柜边放着一条火桌板凳,板凳上放着一双男式皮鞋。
当王打铁看见火桌板凳上摆放着一双男式皮鞋确定是一位男士在睡午觉后,他才大踏步走到大柜前。
用手拍打着床单说:“喂,你睡着没有……”
睡在大柜上的逍遥听到了叫喊声后,懒懒地睁开疲惫的双眼,睡眼婆娑地看着眼前这几位陌生人,傲慢不逊道:“你没有看见我在睡觉吗?吵什么吵。”
“他们到河里捕鱼是你安排的吗?”
“是啊,请问有事吗?”
“鱼的产卵期是禁止捕鱼的,根据……要罚款伍佰元。”
逍遥没有答话,而是将右手伸到裤兜里,拿出手机,看了看上面的信号,手机屏幕上显示无网络服务,然后他才将手机放回裤兜里,接着王打铁的话说:“哦,原来是这样啊,交罚款,好说好说,我们还是先到雾山街上找个餐馆把饭吃了再说吧。”
听见如此慷慨之人,王打铁手下的两个人心里一阵窃喜,今天又可以吃公家饭了,只有王打铁感觉有些蹊跷,平日碰上这样的事情,对方会好言几句,或者找人求情,抑或是自己放下高贵的头颅述说着自己的无知,其目的只有一个,放他们一马,给他们重先改过自新的机会。
今天确实是个意外,也是王打铁上班工作以来第一次碰到像这样的情况,不管对方是怎么想的,此时的他不想多问,只想看过究竟,看看对方葫芦里究竟是卖的什么药。
他们一行六人步行来到公路上,坐着安管站的吉普车朝雾山街上而去,一路上,他们没有言语,各自在想着自己的事情。
不到十来分钟并到了雾山街上,吉普车在一家挂着白吃餐馆的牌子前停下了。他们下车后,依次朝白吃餐馆的店内走去,餐馆老板忙跟王打铁一行打过招呼后,忙安排好他们入座,并叫服务员端来了一盘葵花籽和七杯茶水,叫他们先吃到起,紧接着并拿来了菜单,逍遥快速地翻看了菜单一遍后,并迅速地在一张白纸上勾画着。一共点了十个菜,外加一个汤菜。
不一会儿功夫,菜上齐了,大家各自忙开了,这顿饭比起往常来略有不同,没有饮料,没有酒,也没有劝酒声,没有往常的劝酒声后,有的人似乎感觉缺少点什么?但真到静下心来细想时,他们又不能准确无误地想出来,总感觉怪怪的。
等一顿饭吃完也不过二十来分钟的时间,逍遥率先下席,下席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问王站长他们乡党委书记的电话,王站长如实告诉了他。
逍遥记录完并拨通了杨书记的电话后,站起身来径直地朝餐馆外走去,不到五分钟的时间,他拿着电话回来了,忙将电话递给王站长,杨书记叫你接电话。
王打铁刚接过电话,并听杨书记在电话那头埋怨道:“你们几个真的发他妈的皮疯啦,你们洋山河里究竟长的是什么鱼啊!难道连辜县长想要吃点鱼都不可以吗?”
王打铁忙在电话这头急切的应声道:“杨书记,我知道该怎么办了,谢谢王书记的提醒。”
挂断电话后,王打铁只字未提罚款之事,忙叫老板过来买单,买完单后,并安排好手下了两名兄弟与他们四人一道,开着安管站那辆吉普车朝洋山河方向驶去。
当安管站那辆陈旧的吉普车早已消失在雾山乡街道的尽头时,只有王打铁还傻傻地站在那里……
2013-11-5 晚 于德江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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