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突然身体发胖,看来生命是做不了假的。眼看着天气一天天的变冷,万物都已经开始躲进了生命的另一个轮回积蓄能量的时候。连续两个周日都不放假,我的心里似乎已经开始出现了一种莫名其妙的烦躁。上午通知开会,要求提前十五分钟到,为什么?没说理由。大概这也是一种暗示,说明了会议的重要。
世界里的很多事情就是这样的,有时候不需要言明,更不需要去解释。既然不放假,开会也算是消磨时间最好的方式了。来到会场,大家已经来的不少了。会场的条件不错,有暖气,所以走进去,整个的空间暖洋洋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啦,从去年开始就特别的害怕冷。所以遇到这样的温度,心里还是蛮喜欢的。
不过我不喜欢开会,这倒不是说会议不重要。我知道这是自己的毛病,也是自己的缺点。但是走到今天,我已经没有想改正的勇气和毅力了。坐在那里会议还没有开,我就用手机照了一个会场的照片发在微信上。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也就是出于心中的无聊。可没想到刚发上微信,儿子就跟帖,说大礼拜的,怎么还开会呢?我开玩笑说,政治的世界里是没有礼拜天的。因为上帝不讲政治。
儿子一听哈哈大笑,说怪不得呢。早晨刚七点钟,他们就被通知让上早自习。知道是周末,怎么还上早自习呢。儿子也总结了一句,说看来这世界也真的是到了无聊的不能再无聊的时候了。就在微信上,我们父子正调侃着,不料妻子也加入进来,说了一句,两个神经病再犯什么神经呢。儿子发了一个吐舌头的怪相就走了。我发了一个想哭但没有哭出来的怪相也走了。因为这时候会议就好开始了。
在家我总和妻子有一个不能调和的矛盾。我怕冷,她怕热。回到家我总想打开空调,可她总说屋子里太热。我现在早就已经穿上了保暖内衣,可她却一直还穿着一条单裤子。我是学心理学的,也曾学习过医学,我就想不明白,她这样真的就感觉不到冷吗?我不相信。也许这是女人的一种天性,喜欢美,喜欢苗条。她不想让衣服遮掩了人的生理曲线,不想让衣服遮掩了生命的一种美的线条。
所以在家我们总是谁也说服不了谁,只好折中。我呆在书房开着空调,把温度调在二十六度。她坐在客厅,温度大概也就十五六度。按说这个温度也是不是很低。可我就是受不了。在这样的温度里,我就感觉到自己全身都不舒坦,说不上来都是哪里不美气。所以现在坐在温暖无比的会议大厅里,刚开始还是竖着耳朵的。可没过一会儿,我就让这中暖洋洋给挠的有些昏昏欲睡了。
放在平日,我们开会,会场都是被现代化的信息屏蔽系统给屏蔽了。可今天不知道是忘记屏蔽了,还是微信这种信号屏蔽系统起不了作用。所以总是能隐隐的听到微信发来的消息。今天会议的是时间很长,从早晨九点一直开到了中午十二点多。会议散去,我就赶紧回家。因为最近知道饿了,没吃早点的我,又在这样和温室一样的空间里待了几个小时,似乎消耗的生命能量更大。
回到家,狼吞虎咽的吃了一通。最近的饭量也是见长。明明知道我患糖尿病不能多吃,可就是管不住嘴,结果吃到最后还是觉得胃有些胀起来了。人就是这样,有一段时间,不想吃饭,也睡不着觉。现在能吃了,瞌睡也多起来了。刚一吃完,我就又感到有些迷迷糊糊的。家里是不能待着。因为温度不行。于是我出了家门,来到一个有暖气的地方,这里很僻静。到了这里,我就一刻也不想停留,躺在床上,一根烟还没有抽完,就已经有想去见周公的愿望了。
过去我是从来不做白日梦的。可今天奇怪了,刚一闭上眼睛,我竟然就做了一个对我来说已经是很遥远的梦。我梦见自己还在部队当兵。梦见我们的营房,梦见我的那些可爱的战友。几十年过去了,现实中我早就想不起来很多故事的画面了。可在梦里,我发现,生命的一切竟是那么的清晰明了。
首都的冬天很多人都知道,很冷,风也很大。特别是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期,高楼不多,树木更少。所以一到冬天,常常是天昏地暗的。可是梦里我却是从一场北国最诱人的万里雪飘开始的。好像也是一个周末。听战友们说雪很大,我就赖在被窝里不肯出来。我想,不管说什么,不管有多美,只有躲在被窝里,悄悄的和生命自己交流,那才是最美做惬意的事情了。
可是突然,那位和天使一样的姑娘她来了,把头晃荡在我们营房的窗子上。她是我在医院住院时候的护士。当时我的病很重,被上了特护。正好是她值班。所以我们几乎是朝夕相处了。过了一些时日,我的病情有好转。我的思维也开始被理顺了。我就发现,她没事的时候,总是那个本子在些什么。开始还不敢问,时间已久,我们也就是熟人,也就是战友了。我才知道,她喜欢写诗。不过我说欣赏一下,小姑娘的心思谁又能知道呢,她就是不肯。那时候的少男少女和今天的少男少女是不一样的。至少心境不一样。
不过到我快要出院的时候,她竟然把自己的那个本子递到我面前。不过当时我没有看。我说要她给写一首诗。就这样,我们成了熟人,也成了朋友。当然最主要的是我们成了生命中相互都抹不去印记的战友。我正躺在床上看书,就她那么在窗前一晃脑袋,尽管时间很短,可我还是感觉出来了。我没有想到她会来,这么大的雪,我们当时还不在一个营房,少说也有好七八站的路程呢。
因为是周末,我也就不在乎什么。大声喊着她的名字,结果她就像是个小燕子一样的,很快就进来了,当然是从门里进来的。当时屋子里就我一个人,她一来先是在屋子中央转了一个圈,让身上的雪花散落下来。当时给人的感觉真的是美极了,就像是天女散花一样的令人陶醉。我问她怎么这样大的雪天会来?她笑嘻嘻的说,这雪太美了。她想让我陪她去登长城。我当时一听都有写吃惊。这么大的雪,怎么会想着去登长城呢。
她坐在我的床边上,一双就是到今天我想起也能醉人的眼睛,眨巴眨巴着。说如果我陪她去,她就一定会为我写一首诗的。那时候年轻,似乎我的感觉很迟钝。不过听她说为我写诗,我就赶紧答应了。在营房出去是要请假的。因为我没有出去的打算,所以就把机会都让给了战友们。可现在我又想出去了,所以去找首长请假。开始首长还不同意。可是小姑娘进来了,一身军装很合身。特别是一个军礼一下子就让我的首长高兴地不得了。自然我的假也就被批准了。
当时从我的营房到八达岭长城有一个多小时的路程。那时候和现在不一样。路虽说没有现在的看起来气魄,可是车很少。所以走起来也不烦人。来到八达岭,当时正赶上雪花漫天飞扬。现在想起来,都是一种生命最贴心的回忆。
我们走上八达岭。遥望长城内外,万里雪飘,把整个的大地都染成了一种银色。同时漫天的雪花就像是飘落的银片和丝带,缠绕在我的眼前。我们开始登上第一个烽火台。那时候的八达岭还不像今天这样被整修的就像是当今时髦的少妇模样。当时的八达岭还能给人留下一种千年的沧桑,还能让人感受到中国历史的厚重。当我们登上第二个烽火台的时候,大雪已经快要把我们两人变成纯粹的雪人了。
我喜欢摄影,所以出门总是忘不了带上相机的。尽管那时候我的相机很低档,但是在当时的社会里也很是令人羡慕了。毕竟我还有一款三十多块钱买的华山牌135单反相机。其实那是父亲的东西,我来部队的时候,父亲把它送给了我。难得遇上这样的好景致。特别是身边竟然会有一位和天女一样的美女相陪,我的心境真的是不一样。
开始是我在拍照。最后她说要给我拍一张。她说她发现这地方有一种生命凝固住的东西。我问是什么?她说她也不知道。但是她的感觉不会错的。也许这就是上帝留给女人的专利吧。她为了给我拍这张照片,就在当时还像是残垣断壁的烽火台上,把我几乎折腾了将近两个小时。当时我们都穿着军大衣。她说毛泽东曾经有一张穿着大衣的照片,大衣的一角被风吹起来,很美。所以她希望我能也有这么一张照片。
可是当时雪很大,但是没有风。我们就等,她就让我练习各种姿势。等到我都出汗了,最后还好,有了一点风。她按下了快门。她说这也是一种生命的历史。那一天我们一直到下午才离开万里长城。不过我当时的身体不行,结果回到部队就开始发高烧。怎么处理都降不下来。没有办法又去住院。结果她又是我的特护。
一个小小的感冒,我就住了将近一个月的医院。临出院的时候,她把一个很漂亮的小日记本塞在我的手里,说实现她的诺言。说里边有她为我写的诗歌。我当时要看,她不让。说带回部队再看吧。于是我答应了。就把小日记本放在黄背包里。
人生就是这样。有时候人说是天意。其实有时候也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就在我回部队的那天,我们附近的一个居民楼着火了。我正赶上战友们在救火,当然我也加入其中。一来一往。大火扑灭了。可我的黄背包却怎么也找不到了。自然还有那个小本子也永远的找不到了。后来我没有敢给姑娘说丢失了那个日记本。每次她问我看她写的诗歌怎么样时,我都是用一种文学的模糊,把神秘留给了她。
有人说这是一种遗憾。也有朋友说,也许姑娘的诗歌里隐含着生命的另一种东西。是的,生命来来去去,应该留下的东西很多。不过我想,丢失也许不该。可是不该未必都是生命里值得永存的东西。记得我退伍的时候,她来送我,就在火车将要开动的时候,她眼含泪水的大声对我说,她知道我从来就没有看过她写给我的诗。她还说,不怪我。因为长城上的那张照片她也一样没照好。
我想解释,可火车已经开动。我看到站在站台上的她,努力挥动着双手,我也在挥手。直到我看不见她,她也看不见我……
其实下边还可以继续做梦的。可是放在枕头边上的手机叫了一下,打扰了我已经睡意很浅的梦境。我醒了,一看微信,原来是发来的一条消息。她说她也睡觉了,也做梦了,梦里梦见我躺在床上。她不明白怎么会梦见我呢。所以她让我给她解解梦。我笑了,就说我曾经很系统的学习过《梦的释义》,我尽管读过很多佛洛依德的著作,可是我怎么能去解读潜意识中的神秘呢。
我回了一条短信,说天机不可泄露!她大笑。我也大笑。忽然我看到窗外早晨还很晴朗的天气这会儿已经是阴天了。我知道,走出这间屋子,就很冷。可走不出这间屋子,就没有风景可看。我知道,尽管我不愿出去,尽管我怕冷,可我还是渴望去欣赏风景……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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