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这句陶渊明的诗,意境深妙广阔,它隐含的怡然自得、恬适宁静令人神往。有时也在心底暗自揣摩,但身在闹市,很难领悟其逍遥与自在。多年前读过这句诗,常在耳旁萦回。白驹过隙,又一年秋天来了。突然想起曾种过的菊花,很想回到老家去看看。国庆放长假,使我得以成行。
舟车劳顿,丝毫不能打消我的兴致。第一件事,就是去屋旁看看今年菊花的长势。可是,屋旁的那块菜地长时间没有被认真地侍弄了,已经半荒芜了。只有零星的辣椒、茄子、豆角、西红柿散乱飘摇在风中,显得有点儿落拓。而菊花的影子,压根儿就没有,急切的兴致给泼了一瓢凉水。
这块一分见方的菜地,曾是我家打稻谷的场地。因修房子把废弃的土砖块儿堆积在这里,堆了好些年,父母顾不上管,任由它荒芜着。时间久了,就生长了很多高高的艾蒿和一些不知名的杂草。那年高考后回家,无所事事,看着这荒芜的地,甚觉可惜。于是,像写作业一样,花了整整一天,认认真真把它开垦出来,种了些白菜、萝卜、茼蒿等等。在地的边缘,也种了些菊花。每年寒假回家,看见它们在冰天雪地里开出些白的、黄的花朵,不免让人惊喜。在荒漠的季节里,它们给眼睛种了些亮色,也愉悦了平淡无奇的日子。
后来,离家的日子久了,忘记了它们的存在,偶然想起,也因距离的遥远,不能关乎它的成长。这些年,父亲一个人在家,忙不过来管这块菜地。现在,又半荒芜了。想起那些在风中摇曳生姿的菊花,如今看不到它们的倩影,落寞平生几分。
不由得想起陶渊明的另一句诗——“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是呀,我好长时间没有接触家乡的土地了,为什么不回来看看呢?
十五六年了,现在已想不起当初挖地和种菊花的具体情形。只是觉得,当时没怎么费劲,独自一个人用了一整天的时间就把它挖了出来,种了些蔬菜和菊花,它们长势不错。而如今,地又半荒芜了。农家子弟,见不得田地荒芜,于是,决定把这块地再挖上一遍。
有一些事情看起来很简单,但是做起来并不那么简单。一开始,心劲儿很大,决定当天就把这块地挖完。于是,不顾疲劳,挖将起来。由于前些天下过雨,土还比较粘,而且每次挖的块儿比较大,只有把锄头扬老高,才能挖得深,加之多年没干农活了,身体虚胖,很费劲儿。每次挖十一二下,就感觉累得不行。哎,真的有点不如当年了!
看着这块被分成十多小垄的菜地,心里有点发麻。很久没干力气活儿了,每次只能坚持挖十几下,就感觉锄杆滑、胳膊酸软无力。想起自己的决心,只有坚持着。给自己确定些小目标,就是把每一垄分成三小段,每一次挖一小段。停停挖挖,挖了两垄,就觉得很累很累,不想再挖了。没办法,改变主意,明天再挖吧。
第二天,还是像前一天那样挖,没多久,胳膊酸疼不已、手拈不住锄头。于是,用小桶从水龙头接了些水,在手拈不住锄头的时候,沾些水。停停挖挖,这样什么时候才能挖完呢?俗话说得好,坚持就是胜利。但这样坚持不行呀,得想想办法,把挖大块改成挖小块,这样锄头不需要扬过头顶,每次用的劲儿小了,挖的频率快了,也不感觉那么累了。哦,在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改变办法,不是就能继续坚持下去吗?问题解决了,花大半天时间就把地挖完了。
心想,只要用心,还愁我们的田地侍弄不好吗?
“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工作多年,听到很多的抱怨,就是抱怨世间诸多的不公,总是艳羡别人“田地”的果实,而将自己的“心田”荒芜。总是觉得自己一天忙忙碌碌的,却不知自己究竟在忙些什么。认为自己得不到垂青,是别人挡了道儿,而自己却白日做梦,梦想不劳而获,梦想天上掉下馅饼来。
自己的田地需要自己种。我们每个人都不可能免俗,总被世间的琐事缠绕,弄得心烦意乱。而有的人渐渐对自己的目标失去了方向与定力,渐渐变得没有心劲儿了,将自己的心田荒芜了。又见不得人家比自己强,总想用一些“小手段”去诋毁人家。
“田园”荒芜,这是谁的错?想起了我的一个邻居,这人嫉妒心比较强,见不得人家的庄稼长得比自己的好,在暗地里用劲,不让人家过水,或者打药的时候故意把害虫往人家的田地里赶,而不是把全部的心思用在自己的田地里,自然每年收成的时候总不如人家,气不过而脸色不免难看。
渴望自己事业有成,这是美好的愿望,每个人都渴望美好。而面对世间太多的灯红酒绿、繁花似锦,是不是能真正地守住的“心田”,守住自己的卑微与寂寞,做到“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不将心底的安宁搅乱,在自己的“心田”里默默耕耘,精耕细作,虽然不能“凿壁偷光”“悬梁刺股”,但用心尽力,愿望也会开出美丽的花。如果我们面对别人的繁花心动惦念不已,不能墨守自己的“心田”,不停激励、奋斗,又岂能“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 又岂能“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为官八十天的陶渊明突然醒悟,知道自己的“心田”在哪儿,于是辞官返乡,在竹篱南山之间,吸纳天地山川的悠然自得,写下了这些清新明丽的诗句。而当今的我们,是不是轻轻地叩击自己的心门,自己的“心田”在哪儿?自己的“心田”是不是荒芜很久了?
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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