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开花的仙人掌

窗台上这盆仙人掌，是学生珊送的。

临近毕业，珊找遍整个小镇街巷，最后在姹紫嫣红的花店相中一盆仙人掌，上面还缀了三个小仙人球。

珊的礼物无疑给我一阵惊喜，我可从未见过这般奇怪的盆景！

仙人掌肥厚茎上，嵌着的绿色小球密布尖刺，放射状的绒丝交织在一个个绿疙瘩上，编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刺网；黄球宛如松果，周身也散布长短硬刺，让人亲近不得；蘑菇顶盖样的红球，恰似少女朱冠，通透着妩媚和炽热。原本与美毫不沾边的仙人掌，借着几个球状物装饰竟身价倍涨，徒添几分雅致。珊还郑重的用花店老板的话告诉我，它能开花。

真的吗？于是，我把这位本属沙漠的贵客摆上家中窗台。

晴天，我让仙人掌尽量躺在背阴处。雨季，怕它稚嫩的躯干经受不住，又把它搬至屋内。周末居家，则给仙人掌施些肥，浇点水。累了，便独坐窗前，遐想花开的美好瞬间乍现。随着时日累积，花盆也快撑不住疯长的仙人掌了，只得另寻个宽大陶盆安置它。那种期待花开的愿望也与日俱增，及至有些焦虑。这种期待的焦虑似乎不逊当年辅导珊。那些年，为提高珊中考的竞争力，我曾给家长施压，为她加班，替她开小灶，甚至不惜动用惩罚------然而我用同样的努力，对仙人掌却不起作用，它丝毫不领情，傲然无视我的倾心付出。

无数次搬进搬出，依旧寻不见花开的蛛丝马迹。我渐生厌倦。雨天偶尔记起它，才帮它挪个位置；大多时候，完全将它遗忘。两年来，瘦弱的仙人掌，莫名其妙扛着几个沉重的小球，像个营养不良的弃儿，落寞的趴在窗台上。想必花店商人原是为着促销盈利，突发奇想嫁接乏人问津的仙人掌，又以开花来迎合大众，岂能真信？

前些日，我见到放假回家的珊，从她略带歉疚的讲述中，从她失落的眼神里，我发现——她过得并不愉快。珊身上分明承载着太多本不属于她的重荷，快乐从何而来？我为她惋惜，惋惜曾经的努力付诸东流。可我们何曾静心反省过？我们总喜欢以己之欲，施加于人，武断的把美好愿望嫁接到她头上，不顾一切的要她开花。其实真正愧疚的应该是我们！看来这种急功近利的投机，并不仅仅是商人的专利。

这株仙人掌，据内行人说至少要精心培育三至五年才会开花，且还要看运气。我倒吸口凉气。

难道开花真的那么重要？

也许并非如此！

仙人掌不是为了漂亮才开花，而是开了花才漂亮些。仙人掌的本色无须哗众取宠，它的生命不为开花而绽放。若只为了开花而不顾一切，又岂能永保它向上的姿态？

一念至此，我忽然释怀。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