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云山,万仞壁立中一座小峰;塔云寺,悬壁而建的一座小庙。与名震宇宙的三山五岳、宏宇大殿相比,知之者甚少。但在家乡人的眼里,它是神圣、庄严、肃穆只能仰视不能亵玩的一座圣山。
从我记事时起,就知道塔云山了。每年腊月爷爷总要带上香、表等物走山一遭,虔诚地三叩九拜。初一大早,爷爷就会用他那布满老茧的手给我系上一条从塔云山求回来的红布条。它表示什么,我不清楚,但我很乐意戴,并会在小伙伴面前炫耀一番。我常对爷爷说:你什么时候能带我去呀?“等娃子长大了就带你去……”
可是没有等到我长大,父亲就把我从乡下爷爷身边接回来城里的家。听说我走后不久,爷爷患了一场病,自此再也没有去过塔云山。
城里不比乡下,人们总是忙忙碌碌,为生活、为工作、为学习……。没有人提起塔云山,也没有人去塔云山。我的梦也随着年龄的增加而变得越来越模糊了,家乡的一切也越来越模糊了,有关家乡和塔云山的消息也渐渐少了,说不清是家乡和塔云山忘记了我,还是我忘记了家乡和塔云山。
后来,我考上了大学。等待通知书的日子是焦急、无聊的。乡下的爷爷捎信要我回去,恍然之间我才想到在乡下还有一个疼爱我的爷爷,一个儿时梦中魂牵梦绕的塔云山。
崎岖山路一天的颠簸,才回到乡下家。一切都是老样子,只是爷爷真的老了。他躺在炕上,眯着眼。听到了我的脚步,他费劲地支起身子,用他那老树皮般的大手紧紧的拉着我,犹如捧着一件易碎的珍宝。摩娑完我的头脸后,爷爷激动地说:“娃子,长高了,还是那么瘦”。然后又关切的说:“听你大说考上大学了?”“是的,正等通知书。”我回答道。“好啊,这都是菩萨保佑啊。明儿一定要去塔云山还愿。”我正纳闷,堂兄用胳膊撞了一下我,小声说:“咱爷老早给你许的愿,病在炕上还一直挂心。”我急忙“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下来。
第二天,顶着三星的晨辉,我和堂兄搀扶着几经挽留却一心虔诚的爷爷踏上了通往塔云寺的山路,身上背着的还是那熟悉而又陌生的香和表……
许多年过去了,我游览了不少的名山大寺。它们是那般的气势与派头,那香炉上袅袅的青烟将人们的希冀带向远方。忽然间,心中的某个地方在隐隐作痛,好想回去再看看那山,那水,很想再回到那个儿时梦中的塔云寺。
带着妻儿踏上了归途,故地重游,又登上了塔云山,经历了几百年风雨的塔云寺和我上次别它时还是一样,一样的清贫,却一样的香火缭绕,它没有灵隐寺的那般气势,没有普济寺那样的依海美景,但我依然感受到了它给人们带来的那份心灵上的安慰。它带去远方的祝福,带去亲人的寄托,带去爱人的关切,带去友人的挂念……。看着那些来来往往的人们,都是带着自己心中那最不能放下的事,最牵肠挂肚的人来到这里,将自己的一片心意化做那萦绕直上的缕缕青烟,带着一份满意与安慰而归。在那缕缕青烟中我仿佛看见爷爷那蹒跚的步履在山间跋涉,被岁月磨蚀而佝偻的身躯从山风中走来。这份质朴的感情和这座朴实无华,未经雕琢的小寺一样,用一种不加修饰的情感感动着我的心灵。
塔云山,故乡的山,塔云寺,故乡的寺呀,你一定还会这样继续着你的生命,护佑着一方。因为我知道你的生命搭载着一代代永续不断的爱……。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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