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上我都要睡觉了,突然朋友在微信上给我发来一条消息,说这两天要来县上,如果方便的话,给他准备一些苹果。在我的家乡,什么都缺,唯独不缺苹果。中国的苹果之乡,当年还是我去海宁把牌子领回来的。好久没有看见朋友了。其实这段时间他两次来我们县里,可都赶上我有事情脱不开身,所以未能见面。正好这两天我感觉事情不多,朋友说要来,我的心里自然是高兴地不得了。
三十年的交往了,也许人生的烙印就是这样生成的。那时候我们都很年轻,我们都是意气风发。虽说三十年弹指一挥间,可对于生命来说,也已经不是个小数目了。我给他回信说,要点苹果还算问题?朋友问,那什么是问题?我笑笑说,不来我们县那才算是问题。因为昨天陪人做了一天的功,强度有些大,我也有些身心疲惫。朋友也理解,所以就道了晚安。可是我怎么能睡着呢。
一天一天就这样的过去了,可我的心里怎么也洒脱不了。在别人的眼里大概觉得我今天很风光了。其实对于体验生命的人来说,风光有时候不是社会的光环,而是一种自然的顺堂才对。朋友也算是做了一辈子新闻。我不行,半道儿而去。其实从骨子里说,我喜欢新闻,喜欢新闻的那种感觉,那种活跃。只是阴差阳错,我没有走完这条道。不过说心里话,就是到了今天,我的心里仍然还有一种新闻的情结,总想去还原当年的那种热情。
我知道不可能了。这是生命的必然,也是生命的归宿。但是人就是这样,有时候想起生命的时候,总希望把什么留住。可真的到最后,我们有都能留住什么呢。不说新闻,我还到忘记了一件事情。就在前不久,听说有两位年纪很轻的记者来到我们单位,说我们把国家给的项目资金打了水漂。他们写了一篇稿子,送到政府。;领导自然不敢马虎,马上就批转到我们单位。自然我也就在第一时间看到了这篇稿子。
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对文字就是这样的敏感。单就这篇文章的题目就给我很不舒服的感觉。七百六十万国家的项目资金,谁有胆量让它打了水漂呢。作为采写文章的人,看来他们不是冲着事件来的,而是冲着某种不可靠人的目的来的。说心里话,我做新闻也几十年了。按照我的理解,既然七百六十万资金去向不明,至少要交代这些资金都到哪里去了。他们没有说,显然是回避了。因为要再说下去,自己稿子的新闻卖点似乎就没有了。
但是既然领导有批示,我们也不能不认真对待。于是我安排有关人员很认真的做了回复。而且也给政府作了汇报。当时我说,就按照事情的真相去说。不管是谁,总不能不讲实际,总不能不讲道理。我们的项目库是三年一建立。可是现在学校的生源变化几乎到了一个学期一变化。按照当初设置的项目,等国家批下来就有些变化了。为了不让国家资金浪费,我们就根据实际情况做些调整。原则是国家的资金只能用于项目建设。
举个简单的例子。我们边远的一所学校,上级给批了二百八十万元的餐厅建设项目。可这所学校现在的学生很少。现有的餐厅都用不完,如果再建设,无异于浪费。所以我们就调整了项目地点。可这些小记者却不去关心这样,似乎觉得他们才是国家政策的捍卫者。其实说白了,他们根本就不配做记者。如果说不知道情况还有情可原,既然知道了真实的情况,就应该面对。然而他们却不顾及真实,掐头去尾的就留下这么一段。好像真的抓住了什么,好像就有这样卑劣的手段就可以恐吓别人。
也就是这家小报社,前不久还来了两位据说是报社的领导,要求我们的学校订阅他们的报纸。我当时说,他们的报纸是发给农村的。我们现在学校的经费都是国家按照规定拨付的。如果订阅和教育无关的报纸,就会给学校增加负担。所以我拒绝了。也许就是我这样的拒绝,让他们觉得自己的无冕之王受到了羞辱。于是就给我们来了这么一手。
尽管我心里不舒服,可这也是工作。所以我也就很认真的做了回复。可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就在今天早晨,宣传部的同志打来电话说,批评我们的稿子被刊登出来了。而且是来势凶猛,几乎占去了半个版面。内容还是那些内容。给我说此时的人我知道他是好心。大概觉得不管怎么说,刊登出这样的稿子总不是一件好事情。问我有什么想法。稿子已经刊登出来了,我能有什么想法呢?按照平常的做法,我们就该马上带上礼品去报社说明情况,最后给人家一些说不上来名称的什么赞助费,这事也就算完结了。可我真的不愿意这样去做。因为我也曾在这个行当里走过多年。我不想用如此粗俗的方式来玷污新闻真正的内涵。
我当时给宣传部的人半开玩笑的说,现在刊登半个版的广告少说也要好几万块钱呢。既然人家免费给我们搞宣传,不管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终归是宣传了。所以既然连事实都不顾及的新闻,我们还怎么去争辩,怎么去理论呢。挂断电话,我就在想,和这样的新闻人打交道,有时候会让生命折寿的。
也许他们觉得,如此的炒作我们就会慌了阵脚,我们就会去求爷爷告奶奶,其给他们弄点好处,弄点钞票。可我心里明白,国家的钱我们没有乱花一分,都是用在了相关的学校建设上。而且我们有文件,也有详细的实施方案。也许这是社会的不正常。好像哪里有了不同的声音,那里就真的发生了天崩地裂的大事。可能是我走过的新闻路还比较长,所以面对这一切,心里反倒没有太多的感受。只是觉得自己曾经为之奋斗的新闻事业,到今天怎么会面成这么个样子呢。
不说了,再说会影响我和朋友的见面和交流的。毕竟朋友到今天还一直走在新闻王国里。中午我吃完饭就等朋友。一直到下午三点多钟朋友才发来一条微信,说他正在邻县吃饭呢。我说来我这里,怎么会在别的县吃饭呢。朋友开玩笑说,来我这里吃饭,怕记者拍照了去,再弄出点什么动静来,那可就和中央的八条规定不符合了。
我说我请吃羊肉泡馍总还可以吧。朋友说他现在已经从邻县启程,三十分钟就到我们县了。我告诉了我等他的地方。果然三十分钟不到他就到了。好久不见,我发现朋友似乎胖了许多。像我们这个年纪,胖不一定是好事。但对于喜欢做事情的朋友来说,能多长点肉在我觉来还是很不错的。可朋友一看见我说却说,我瘦多了。我说感觉不出来。再说了,少点肉也就少点分量,少点累赘。
朋友喜欢喝普洱茶,我就特意从家里拿来了去年去北京表哥送我的那饼陈年普洱。老朋友在一起,那是难得的开心。朋友品一口普洱笑呵呵的说,看来三十年的友谊从这普洱茶里就能感觉出来。寒暄完几句,朋友就三句不离本行了。说我是怎么搞的,怎么能被那样的小报给攻击了。事情到没有什么,只是觉得一个曾经也是大记者的人怎么会被自己的人误伤呢。看来朋友很在乎这个,觉得我就不该被攻击。毕竟我也曾在这条河里淌过。
我笑笑说,怎么,这么好的普洱也堵不住他的嘴。什么同行。我们如果有这样的同行,恐怕几十年前就该牺牲了。朋友说,我也太认真了,大家都是出来混的。既然人家想要点好处,就给点好处吧。都是国家的事情。他好你消停,何乐而不为呢。朋友如今也是一家报社的总编辑了。也是大名鼎鼎。我知道他是在和我调侃,是想用这样的方式让我排尽心中的郁闷。其实说心里话,朋友是太多心了。问心无愧的做事,难道还要心怀鬼胎的去说事。这不成了不是鬼说着想去当鬼吗?
朋友一看我不愿和他就这件事情扯得太远。也就转了话题。不说也罢,随他去吧。就是嘛,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呢。朋友问我还记得当年去采访山村的那个女教师吗?我说怎么能忘记呢。一位在山区小学的女教师,一干就是十七年,并坚持勤工俭学,不收农村孩子的学费。当时国家穷,还不像今天实行义务教育。当时我们是骑着我的摩托车去的。到了山沟里,女教师看到我们,很热情,一下子给我们做了几十个荷包蛋。当时我们都有些惊呆了,怎么可以吃下这么多荷包蛋呢。
朋友说他吃了十个。我记得当时我吃了十二个。可就是从那以后,我很久都没有在吃过荷包蛋。但是那一次我们写的稿子在社会上引起了很大的反响。后来那篇稿子还获得了省上的大奖。朋友就是这样,我们每次见面,他总要提及当年我们采访的事情。一次一件,似乎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把今天的很多事情忘掉。朋友问我还见过那位女教师吗?我说没有。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们可以回忆,为何要去打搅别人呢。
朋友说他是去邻县公干,顺便来看看我。我猜到了。因为他是在邻县吃的饭。不让我给他登记房间。我知道他还要走。再说了,他来的时候带了一位美女记者。很显然他是在邻县参加什么活动。我没有问,我也不想知道。几十年了,我们就是这样,相见就回忆。好像我们总是在一种回忆中回味我们的友谊。
时间过得真快。没觉得有多久。窗外已经黑下来了。朋友是自己驾车前来的。既然不能和我晚上畅饮畅谈,我就劝他快点走。因为这时外面已经下起雨雪了。尽管雨是好雨,雪是美雪,可黑夜里的一切未必都是美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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