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曰:“言之无文,行而不远。”某有八世祖,历事不可详知,概因如此,今略有闲余,以字记之,当屏以话,以励后世,不忘。
相传,某祖籍李氏,乃唐太祖皇帝李渊之远族,原居山西太原大槐树下,后,明太祖朱元璋洪武年间,移民于西,至陕西灵潼县,居邵寨,今不知所在。
清德宗光绪年间,值当玄祖,妻氏不详,生四子,长已室,是年大旱,灾荒起,越年复旱,念少子,力不能自,知家不可守,故携老妻,担儿行乞,以觅生机。自秦川,经义马关,渡泾渭,徒步北上,不知所向,至邱家寨子,今曰“和盛”,镇治,辖于宁县,古宁州,困倦不能,遂徘徊于庙底、李家堡,皆大户,其族有无后者,怜子,收而养之,孟子继庙底王氏,乃某曾祖,季子继庙底李氏。玄祖二老相携流走,常见儿与无意,养母执之“何缺?”玄祖母泪曰“骨肉遗此,如割心头”,玄祖见状,牵老妻而去,不复往。
时不久,是年,曾祖约十又四岁,详不可考,估推约公元一八九七年,二老同逝,暴于荒,曾祖闻泣,暗约其弟,趁夜,以席裹之,就地掩埋,于范家山一涧头,逢年暗祭。
相传,葬不久,两坟正上之半涧,生一杜梨之树,高五尺,粗如碗,倒长,罩与两冢之间,枝叶甚茂,多刺,人莫能近,过百年,如初,不老,人多称奇,不知其故。
年许久,玄祖仲子,探知季弟下落,往,常以少主之兄自居,好吃懒做,喜大烟,且挥霍,住三年,其弟斥之“弟之下场,兄当自知,何不勤事。”去矣,不知向,后传,居华池县,娶妻立室,自成一脉,亦王姓。
曾祖年齿渐长,妻三任曹氏,生四子二女,长曰武,次曰明,孟曰兴,季曰儒,季乃某祖。随其养堂双逝,其族堂兄见欺日盛,霸以田产,占以积仓,盘以上室,踞以灶头,无奈,伯祖工于梁氏,携妻小,另购崖庄而居。
其族堂兄不罢,暗操崖庄原主,乃一烟痞,隔三差五,追以附外之款。一日,曾祖挑水正回,担未落,烟痞入,告以来意,曾祖对:“庄款已付,何来?”痞曰:“卖庄不卖院,何不付?”依之免事。忽一日复来,“卖窑不卖间,何不付?”。数日,还来,告讨,曾祖知其必如前,问来意,曰:“卖窑不卖背,何不付?”且声高如吼,甚有恨。曾祖以未落之担击之,烟痞抱头而窜。曾祖堂兄遂入,呼烟痞为其远堂,击曾祖甚重,身不能起。
过午,有村人入梁氏,见伯祖告以家事,伯祖告假方还,见其远房伯之子,乃其兄也,正装牛车,问以礼,甚慢,问以故,愤然而起,时,车撑未上,恰在旁,长约半丈,粗如碗,木质,拾之,击其背项,只一下,不能起,工见伯祖力大,不能敌,扶救其主,不顾他事。伯祖回见父,诉以前后,曾祖知事不料,约一长者,往说,欲和解,杀羊置酒,请以夜宴。
是夜,初春,天不甚寒,曾祖远房长兄坐于上炕,长者居于中,曾祖坐下炕,依窑间墙,伯祖立于其左,依门,炕桌设以羊,议,曾祖上授羊肩,不受,反辱问“汝等何桌下之鬼,岂可上献!”曾祖颜惭,伯祖义愤,恰有枕砖,靠墙置于炕头,顺在手,出其不备,击其首,砖碎头破。
伯祖自知其祸,劲直回厨,衣裹糜馍夺门而奔,夜黑人希,东走,欲报官。其亲知事发,急救其主,解马,点火提刀,率众连夜追赶。伯祖远望灯火通明,仇碲四起,急于道傍,登一核桃之树,数丈,甚高,夜火不能及。伯祖临高而望,知其动静,尽矣。让其于前,已远,方下,操小路。
平明,先入宁州府,是时,虽入民国,却沿旧制,含冤击鼓,州牧升堂,倒跪而诉,讼事以详,请曰:“吾年少,不明事理,今有远房欺凌,请断我乃何桌下之鬼!”州牧斥之:“汝等小辈,宁州地大,雷事多也,年时久远,何可以明?但回勤事。”
追兵至州府,欲以钱财用事,不料伯祖先入,知其不可。伯祖出州府,心惧,不敢回,经走早胜地界,欲去无路,走停不定,忽遇一长者,绣袍裘冠,长眉徐髯,神志祥和,问曰:“如小辈,年少体壮,可担羊粪否!”礼曰:“恨无具。”长者曰“可供”,遂入,产业甚大,土窑三口,为羊圈,掘之,粪厚五尺,毕,两月有余。长者复问:“小辈,能打坯否!”伯祖曰:“请供具”,尽数,恰三月,资以铜钱,两袖,回,至村口,人皆观之,议之“去时两袖糜,归时袖亦鼓,恐不为靡也,今事不同往-----”
袖鼓非糜,前不与同,路遇大户等等之事,未及伯祖入户,已沸扬,入其远房伯之耳,遂不究前嫌,归还前产,伯祖忽有辈分,远疏不当斜视。
是年,伯祖年十六,天大收,后多阴雨。有同族远房之主,田数百顷,常以胶车数十挂,为队,往来周边省城,易货为贾,告曾祖:“汝家始起,当急收,吾积仓多矣。”遂派家工,遣车马,帮收,曾祖感其恩厚,请领商队。
数年后,曾祖多梦,不能详述。一日,领商队夜宿长安,闲散于街,忽遇道士,高颧负腮,浓眉炯眼,卜卦,远目及近,礼曰:“施主今秋多梦!”对:“何知?”对:“贫道亦知施主‘何桌下之鬼’!”曾祖诧异,细问,句句属实,如所见。问寿,对曰:“六十还甲子,问生不问死。”问梦之故,曰:“堂祭养身之身,忘生身之亲”,“当如何?”“告假以祭,当有转机”,再问,不语。
曾祖还,告假,率子往祭玄祖二老之墓,起身,迁坟归根之念。越明年,打点行囊,回探故里邵寨,伯祖同往,至下一山,座东朝西,有崖庄,乃旧家,直入,长兄已龙钟,年久远,面不相识,细述方省。时伯曾祖母入,叹:“汝远道,岂识归路?南窑分与汝,别无物。”曾祖会其意,对曰:“吾有去处,”遗兄以礼币告别。头不回,至半山,放声嚎啕,声恸数里,草木皆悲。
一路无语,还家,村人告曰:“东家自领商队,路遇军匪,车马无归,东家大病。”曾祖忽有知命之感,盛当退,今存人之塌,终非常久,遂便田产,移居肖山之下,使伯祖复工梁氏,以学家道。又三年,移居疙瘩山阳,远避军匪。
梁氏主有白马,为坐骑,宠。是日,饭罢,天生乱云,日头正起,伯祖牵马而饮于塘,忽天作乍雷,惊与影,四碲如轮,伯祖以拳击其肋,瘫卧痛嘶,梁氏出,斥之,伯祖亦愤“马乃畜也,何不问人安好” 又斥“存此不过一长工耳,敢如此?”伯祖对:“欲插锹与尔院中也”,不假而别。
后,办田置产,购梁氏同族山地一架,长梁、阴山、阳洼、尖滩、大滩,上百亩,塬地数十亩。于长梁之底,掘崖成窑,坐北朝南,面方尚山而居,三面环溪,两路相通,论风水,极上。
时,曾祖坐正,伯祖往来定边、长武等地贩盐铁、牛羊,远近闻名,仲祖往来接应。孟祖主内,为农耕,闻鸡起犁,年种百亩,积仓如山;驱白马,耕阳洼山地,遍造杏林,每逢春,香飘数里,璀璨不已。
后,伯祖妻西高高氏,无出,复娶宁夏,姓氏不详;仲祖妻东壕王氏,堂伯已出;孟祖妻同庄李氏;某祖年少,入私塾,习以字,后妻东壕于氏;值此人丁兴旺。
梁氏见状,心怀饮马惊雷之隙,更有销山占地之恨,常有嫉妒,派家工时有侵扰。一日又至,曾祖母往阻,工破口出秽,孟祖以担击之。许久,梁氏之母立于长梁之巅,兴云作雨,巫语不重。伯祖归,知之往论,至长梁,梁氏已至,遇于道,谦而谢罪,从此相和,村事不论大小,同商。
伯祖贩畜,甚多,群大,寄家者牧于川野,防狼,置两犬,土种,以大盆烫杂粮而食养,壮如牛犊,人莫能近,往来之人,结伴而行。每牧,羊出,领头,知水草丰美。至位,往来巡山,无患,方息主人左右,吐舌而喘。民国后期,政不稳,动荡不安,夜多匪事,闻伯祖之名,不来,为拒丧尽天良之徒,备以干粮,老小俱移高窑,伯祖以马刀守于里门,两犬护于外门,无失。
一日,伯祖母产一子,不久夭亡,曾祖埋其尸于坪里之底,过七日,犬领羊出,至此不前,曾祖往观,埋尸之处,盘一蛇,甚粗,作睡息状。曾祖以为怪,凡夭婴埋于野,不日当有狐狼刨食,今七日,尚有蛇守,便揖而奉语,遂去,剥,无一物,心有不服。待还,大病不起,明年夏初,病忽轻,欲观年丰,扶出,至坪边,叹曰:“今年,收有不成矣!”回门,不久身亡,果应道士之言,享年六旬,是年乃甲子之年,约民国三十一年,公元一九四二年也。葬于大河滩,头枕元疙瘩之山,足采西来东往长流之水,趁早阳。下葬,棺经水沟,坡陡,梁氏入棺底,以头顶之,稳,实则服与伯祖。
曾祖仙西,凡事决于伯祖,无子,自惭。后伯祖母性偏诚,一日,曾祖母吩咐,酵面起,蒸馍,乏,擀面。过午,酵不起,以酵面擀面,入锅成汤,伯祖心存怨愤,以枕砖击之,头破血流,全家不欢。曾祖母知其心,深怜之,逢伯祖出商归日,至傍晚,荷杖立于门外,相向高呼,伯祖闻声亦高呼,相应,直至进门,相依身旁,嘘长问短。
逾八年,约公元一九四九年,冬,晨明出门,一犬自尚山来,急扑曾祖母,孟祖挑水方回,以担击之,救母,犬急,齿伤虎口。后,孟祖体感热冷,医,曰“狂犬症”,越明春,渐癒,串门杨氏,杨氏乃铁匠,见铁震,复发,不能医,遂殁,年仅四十又二,遗堂长姑五岁,堂伯叔二岁。伯祖大哭,家失兄弟,如失手足,业失左右,如损臂膀。
时值解放之初,众心惶惶,不知所变。伯祖当断,买李氏庄园于塬上,迁仲祖、孟祖家小及某祖居之,自与老母及老妻留守旧庄,或往来,以全宜。某父方五岁,堂伯学早胜二中,兼优,伯祖力供之,常翻山岭,送以柴粮,更有孟祖遗骨,伯祖虽年迈无子,然扶幼之责,重矣。
约公元一九五三年,产归公,业归社,曰“大灶”,控粮紧,时塬庄内有小园,植竹,四季常绿,秋来,石榴果熟于园内,相衬,美不胜收,乃仲祖所植。一日,果失,仲祖母告其夫,乃某父所窃,仲祖牧羊劲回,直入,以锄责某父,问以果。伯祖闻事,察之,见某父等众小面浮菜色,方知仲祖母仗势持灶,决意化整为零,分家散灶,各顾其小。孟祖妻小无主,随曾祖母入伯祖之家,得旧庄之产,仲祖得塬产,某祖破灶另立,无产。
战事方息,瘟疫四起,痨病不止,无可医治,民多剖夭儿之脏,以油炸之,悬于室,曰“可避”。某族亦无免,或曰“庄园方位不和,风水不调,不纳新也”,人多恐惧,搬而离之,仅留某祖,钱粮俱空,无所安移,有同村冯氏,善心,虚室而迎,方离,果不遭逆。
大灶毕,至公元一九六二年,曾祖母继伯祖母离世三周年后,病笃,伯祖夜背其母,上山入塬,平明归西,享年八旬又九,葬于中光之地,墓座正南正北,头枕本土,足蹬老虎山;后,伯祖面疙瘩山而居,仙于公元一九八九年,享年八旬又六;仲祖面平全而居,逝于公元二仟零一年,寿八旬又七。
某祖妻东门于氏,生四子二女,长曰志,乃某父,仲曰成,孟曰田,季曰兴,依坪里之地,坐北朝南而居,殁于公元一九九七年,享寿七旬又六。
至祖母驾鹤,公元二仟零三年,时如飞梭,往来不返,已远。某今尽访老者,愿得详述而记之,实素怀揽月、扑风捉影之举,不乏盗骸溯形、委曲求全之为,毁祖宗之明,成世俗之恋,乃投有寿之心,探未知之限,以少壮之心,求万世之远,冒不肖之名,不孝之讳,心之苦,无可以尝,用之良,无可以比。
呜呼,事既矣!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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