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那一天,我要死了轩辕疯

发表于-2013年10月27日 中午12:54评论-1条

公元6000年3月1日,我要死了,这是我最后一个清晨,每一个灵魂注定能活一千年,这是恒定的定律,没有任何一个灵魂可以突破千年的极限,这一千年里我大部分夜晚都呆在这个方形的空间里,在我周围有无数个这样的方形空间,沉睡着无数个灵魂,他们都会在早晨七点被准时唤醒,而我在昨天设定今早五点醒来,让我在生命的最后一天,可以多享受两个小时的时光,这将是我最后一次进入可以单独容纳灵魂的空间,人们称其为第二空间,墨色的空间排列着宛若书架的透明而略带荧光的伸向无尽夜色的架子,架子上的方格里休憩的灵魂如琉璃如流萤如流水,那些灵魂有娇小的女儿,有伟岸的汉子,有稚气的小儿,也有垂暮的老人,非旦有这些,还有不可以世的雄狮,有威风凛凛的猛虎,有聪慧精灵的白狐,有温柔可人的的绒兔,这里寄放了都是人的灵魂,那为什么会是动物的形态,为此我想了很久,我给自己的答案是每个灵魂的样子是他的前生,直到有一天,我才知道自己错了,突然有一天我隔壁的方格里来了一个如钩弯月的月色灵魂,从那一天我开始认为灵魂的样子或许是今生的梦想,那么我的梦想是什么,可惜这里没有镜子可以照出灵魂的的模样,而在这恰恰放下灵魂的格子里,没有灵魂可以低下头看清自己的模样。

当我留恋的看着一个个还昏昏欲睡晶莹剔透的灵魂的时候,系统向我发出照例的询问,“王先生,您好,请选择今天您的身体。”

话音未落我灵魂深处仿佛打开了一本书,书页缓缓翻动,书页上所绘的熟悉的身体旁边标明了每具身体基本信息,其实那些身体我早都了然于胸,如数家珍,但我还是让书翻到了最后一页,因为我在等,等最后一页的身体,那个生来就是属于我的身体,而不是珍藏版或者限量版的身体,也是我所有身体中最昂贵的一具,在身体制造流水线上,制造一件单一产品的代价是往往是批量产品价格的十倍甚至百倍,所以在今天的世界上,很多人有很多具完美的身体,但自己的最初身体只是保存在某个试管中的一份基因,这是没有办法的事,经过人类几万年的努力,克隆一具标准化的身体和卖两颗大白菜一样便宜,将灵魂复制到一具无意识的身体象拷贝一份文件一样简单,却难以让灵魂不死去,让身体不衰老。

想到自己今天自己就要死去,不由生出一分哀伤,指了指最后一页的那具身体说:“就这个吧”

系统继续按照规则问我:“王先生,您好,请你再次确认。”

既然是早已准备好的,还需要更改吗,我慢慢的合起书,合书之间我又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什么时候才能实现灵魂的复制?”

系统的回答诚实而又让人深恶痛决,“王先生,您好,按照现在的科技研究速度,大概还需要十三万三千年左右,如果发生全球性灾难会顺延。”

一声叹息中书合上了,再次睁开眼时,我坐在9平方的房间中间唯一的一张躲椅上,这是我为自己设定的固定醒来的地方,一睁开眼便可以从对面的窗户外林立的高楼间狭细的蓝天白云,背后及身体两侧的的墙壁后隐藏着的是各式各样的身体,但从明天开始这些都将不属于我,而属于我第四位妻子,我的合法财产继承人。

我的前三任妻子都比我大,分别在的生命中的第361年,504年和630年送走了她们,我们相识时和分别时都是以限量版的身体相见,其实我们都明白在这个可以更换的身体的时代光纤的外表早已失去了意义,但每个人还是言不由衷的死守着虚伪。当我环顾透明墙壁后那一具具饱含深意的身体,让我想起人类早期在青少年时代喜欢把偶像的大幅画报贴在墙上。我的前三任妻子都只给我留下少到可忽略不计的遗产,但都给我留下一个通信号码,并告诉我通过这个号码可以实现违反规则的事情,但很可能要以付出绝大部分财产为代价。她们应该都打了这个号码,但做了什么事就难以揣测了。

小叶成为我第四任妻子实属意外,她本是我百无聊赖时领养的一个女儿,在这个克隆毫无节制的时代,很少有人再愿意尝试怀孕的累赘和养育的麻烦,为了保证人类通过有性繁殖而不断进化,政府不得不发布法律,每个人在存活的1000年里,必须按照正常方式生一个孩子,这个孩子可以留下自已养,也可以交给政府,由政府收进儿童管理中心统一养大。在我第三任妻子死去的三十年之后,整个世界很是流行了一阵养孩子的风潮,大街上散步的人们几乎都推着一个婴儿车,我就是在那个风潮中领养了小叶,她缩在墙角坐着小椅子上,还没有打理的头发,象倒放的拖把一样,挡住了她的脸,我去的那天已到领养风潮的尾声,已经有几位把领养的孩子又送回到儿童管理中心来,我从房间门口走到最后,并没有我喜欢模样的小孩,就指指蜷缩在墙角的小叶说,“就她了。”当她拨开眼前的头发看我时,我立刻就后悔了,她太丑了,丑的每一个人看到她都会一惊,然后发自内心和叹息。她看出了我的悔意,象个做错事的孩子低下头,把整个身子又向墙角缩了缩,让我感到一只小虫将要死去时的悲哀,让我感到更加的难过的是,我对后悔的表达仅仅是迟疑了一下,也就是这一瞬间的迟疑就让她捕捉到了,这不是因为她太敏感,而是被选择又被拒绝的次数太多了,她清楚迟疑的下一刻是什么。她没想到的是,我选了她,没有什么理由,她离开那个地方的时候象学会飞翔的小鸟得意而快乐。

小叶更没想到的是,我没有象好多人样一样养够了就把孩子送回去,我每天给她洗脸、洗脚、洗衣服、做饭,我习惯了她每天在我身边的吵闹,我觉得她已经成为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但小叶还是不无担心的时常问我,我会象其他孩子一样被你送回那里吗?我有时说会,有时说不会,我说会的时候,她会趴在我身上又抓又咬,直到我说不会。我说不会的时候,她就会静静的坐在我的身边,头靠在我胸前,我问她,你在做什么。她说,我在问你的心,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直到有一天,她对我说,她要嫁给我。我吃惊的嘴里可以放下一个鸵鸟蛋,我说,不可以,你是我的女儿。叶子说,我长大了,从今天开始我是你的妹妹。我说,不行,不行,我是你的爸爸,就是你的爸爸,我们那样做是违反道德的。她说,我又不是你生的,如果我一直生活在儿童管理中心,今天,我成年了,按照法律是可以嫁给你的,现在唯一的区别就是我在你这里生活了十七年。我说,那也不行,我们年龄差的那么远,不合适。叶子说,总比你娶个那个九百多岁的老太婆强。我知道她在说我的第一任妻子,我和她结婚时候,我322岁,她961岁。我故做严肃用老爸的口气对她说,不可以,就是不可以,我永远都不会答应的。

叶子推开窗子,坐在187层楼房的窗台上,眼含眼泪带着浓浓的哭腔对我说,如果你不让我嫁给你,我就从这里跳下去,从现在开始,我数十下,你看着办吧,一……二……三……四……五……六……看着她的身体一点点象窗外倾斜,我认输了,那一天起她就成为了我第四任妻子,那一天她二十岁刚刚成年,她按照法律规定可以更换身体,她那一天美丽的象古代王朝的公主,那是我送给她成年的礼物。而且从明天开始,她会惊喜的发现,她将拥有所有珍藏版和限量版的身体,这是我所有财产质换后的结果,也是我给予她最后的礼物。

叶子说好今天会请假送我离去,我坐在这里就是在等她,然后在我眼前飘过无数形态各异的白云,她还没有来,直等的夜色慢慢降临,一弯弧月在云间行走了不知多久,我的门才缓缓被推开,走进来一个垂垂暮年奇丑无比的老奶奶,我不由吃了一惊,让我更吃惊的是灵魂探测器告诉我,她就是叶子,系统自动弹出一把躲椅,叶子一步步挪到椅子上,开始向我象每一个老人那样絮叨。

她很早就从她的家里出来,就觉得在这个衰老的身体里的灵魂象在跨栏,也就是人们常说的老糊涂吧,她走错了路,在这个城市的高架公交上转了无数圆,或者因为笨手笨脚的点错了按铵,或者是因为老眼昏花看错了站牌,或者是因为老腿老脚没赶上公交,总之,她在这个城市兜了无数的圈子,甚至到最后她竟然忘记了要去那,她只好在街道上独自游荡,她觉得她好幸运,刚才,就刚才,她突然发现自己居然走到了一个自己熟悉的楼前,接着她又想起,是要到我这里,我就恰恰就住在这个楼里。

叶子说,你说,怎么会这么巧呢。

我从始自终还没有打断她,象孩子听老奶奶的讲述,也象爸爸听女儿的碎语,更象是丈夫听妻子的唠叼。

她总会不由自主的跑题,从一件事拉出很长一串事了,讲完这一长串事又会象个圈一样绕回来,再从头这开始讲的这个事,其实她要讲的就是一件事,她想在我最后一天,她想用她最初的身体来陪我,真是幸运,她的这个身体使用最好的保养方法,也只能保养到这一天,明天就不能使用了,她想告诉我,她爱我,从她看见我的第一眼就爱上我,从来没有一个人愿意连着看她两眼,而我看她第二眼的时候就选择了她。

就这样,时间一点点过去,而我的死亡还没有来到,当城市标志性建筑上的大笨钟将时针和分针即将归到向上的一点时,我感觉到强烈的死亡的气息,看来我就要死了,当当当……钟敲响了十二下,这是照例系统将灵魂收回到第二空间的时刻。

系统在问我,“你是否确定要回到第二空间。”

我几乎不过大脑的回答道,“是。”

当我灵魂与身体剥离的那几分钟里,我看到叶子的眼神在一点点迷离,瞳孔在一点点放大,这不是正常进入第二空间的样子,而是灵魂与身体一体死亡的状态,我看着她仿佛在对我说什么,我努力的看,努力的去看,依照她不断重复的嘴形,我渐渐明白,她在说,你是云,你是云……

我还活着,我进入到了第二空间,系统也按惯例发布了一条新消息,“为了校准地球时间,从6000年起每千年的2月为28天,您的死亡时间调整为6000年3月2日。

我还活着,我为什么还活着,我为什么还会活着,我为什么还要活着,我谢绝了系统让我进入休息状态的请求,还有一天,这一天来的如此莫名其妙,但又毫无意义,我象往常一样环顾四周,总觉得缺少了什么,但这并不奇怪,因为总会有些灵魂死去,而有些人成年加入第二空间的队伍。尽管这样想,我还是觉得缺少了什么,那么就是缺少了很重要的东西,我回忆每一个空格里原来本有的灵魂,是少了,是隔壁的方格里的如钩弯月的月色灵魂不见了。我仿佛想到了什么,但又难以确定。

我默默的念着那组通讯号码,通了,是一个不同于系统制式化的声音,老迈而又恒古,“你想知道什么,我的朋友。”

“叶子的灵魂是什么样的。”

“这个你应该已经猜到了,我想我不用说了吧。”

“不,我还是要确一下。”

“哦,那么你应该知道,你必须付出你财产的99.99%”

“我愿意付出我的全部。”

“最后一次再问你,确定为这个简单的问题付出你财产的99.99%”

“确定,我确定,我一万次确定,不要再问我了。”

“好吧,她是的灵魂是一弯钩月,本来就在你隔壁,其实你早就应该想到,系统也是按照人与人的关系,就近排列灵灵魂的。”

刹那间我的悲伤无可遏制,可是灵魂有眼泪吗?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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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核:晓庸
文章评论共[1]个
月下的清辉-评论

欣赏。问好初冬别样的心情。at:2013年10月27日 下午4: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