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喧过后,我们彼此默视,思绪搅动在黑色的咖啡里,偶尔一声打破沉静的声响,我们转头窗外,流动的人群,急促的脚步,岁月的痕迹被时间的轨道渐渐地拉长,用目光去触摸往事,疼痛会不经意地爬过肩头,蛰伏的记忆已不是流光碎玉。
坐在办公室里,从走进来的小伙子眼神里看到一丝熟悉的影子。我们都犹豫了片刻,仍是打破了沉默,我说你是敏的弟弟凯,他说我也认得你,你应该是二姐的同学。我们都笑了。努力搜寻儿时的模样,时光总是容不得多余的考虑,二十年前的那个口口声声喊着姐姐的小家伙已然是眼前的帅小伙子。曾经的熟悉和回忆打破了矜持,我们比肩坐围在一张圆桌上,一杯腾着热气的白开水把时间浓缩起来。
大脑里一度空白的片断被凯的话题从二十前年衔接到眼前的时光。恍然若一梦。跟敏一直是同班同学,从小学到初中,坐同一张课桌,练同一道习题,吃同一根冰棍,争执同一个问题。也在打架后抹着眼泪,哭着哭着就笑了,笑彼此的脸被小黑手涂改得滑稽。友谊和战争,在我们之间前者是不可更改的主题。
那时的我,很丑。性格也不是热烈和外向。朋友两个字几乎与我无缘。唯有一点值得骄傲的是纸上的分数。敏呢,不像我,除了分数可以炫耀外,眉目间总是有一股摄人的力量,她的周围是很多追随者。每天孤独地穿梭在书本和题海里,孤零零地行走在自己的心思里,迷茫地看校园里那片铅色的树林,走不出自己的心事。我是一个怪僻的女孩子。那一天,敏拦住了我的去路,“做个朋友如何?”很霸道也很爽直。
“为什么?”我很固执地反感她的霸道。
“不想你每天不笑。”敏笑着。
“就这些?”我有些不屑。
“哼,想怎么着?”敏的好友愤愤不平。
“不许乱动”敏示意她们退后。
“以后大家都是她的朋友,听到没有?”敏自豪地像一个统帅。
我乐了出来,幼年的无知和纯真是成年后无法企及的梦想。我接受了敏的霸道。我一直以为敏是我的保护神。从那以后我发现我居然会笑。笑着的时光也雕刻出美丽的心情。
牵着手,用幼稚的童真穿过大街小巷,眼神里顾盼流连的是摊子边的小吃。我们用仅有的五毛钱买廉价的糖果,剥落的透明纸小心翼翼地保存在书本里。我用疑惑的眼光抚摸敏的脸宠,“很多年后,看到它们,你说我会想到什么?”敏的眼神里藏着一抹淡淡的忧郁。动作慢了半拍的我,看已经在前面晃动着两条马尾的敏,心里划过一丝笑意,这小丫头片子,心里藏着的事儿还挺多。我大声地说:“是想留住少年的时光吧?”
“不,是想我的生命里曾经还有你。”敏说这些的时候,回过头的眼睛里掉下一颗晶莹的水滴。
嘴里留着甜蜜,想追上去时她已跑远。时间如水的流动,想要抓住却已无能为力。
时间总是很短暂,转眼我们已经中考。敏生病了,虚无的一分之差把敏从我身边隔开。时间和距离渐渐抹平了
过去。我们的影子也在时间的打磨里模糊成一个点。
凯说:“知道吗?我二姐离婚了。”
女人,离婚,从来没想过这两个词并列起来的疼痛的滋味。跟先生吵嚷着提到离婚两个字时也从没想过它真实的残酷。
不知我的心是怎样地被狠狠剜痛了。
“二姐跟他离婚,全是由他而起,他有了外遇,逼二姐离。二姐那段时间精神恍惚得要疯了。而且不想别人知道她离婚的事实。她总以为离婚是一种耻辱。”
“给我她的电话好吗?想见见她。”
敏接了电话,答应过来。
阳光停留在十二点钟的脸上,凯和我坐在咖啡厅,默默无语。各怀心事。
想时光把我们雕刻成的模样,我们是否依然相知?
推开旋转的门,踩着正午的阳光,敏进来了,已经十八年了,十八年的光阴穿梭,表情里刻上深深的岁月的痕迹。有过喜悦,更有过哀伤。不能不承认我们老了。十八年前珍藏糖纸的那个小丫头,眼前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了。敏走到我面前笑了,有几分勉强和距离,也许生活的沙尘给人的是更多的苍桑和无耐。
端着的咖啡放下又端起,勺子把心思搅动在黑色的咖啡里,很礼貌地谈起过去,却不敢提及彼此的婚姻。有很多事不能再碰,轻轻地一触旋即剥开疼痛的伤口。血和泪是止也止不住了。时光停留着不肯离去,小心翼翼地轻声地谈及一些无关痛痒的问题。我感觉到了压抑,是我们这样吗?不,是生活。
我们彼此默视,思绪搅动在黑色的咖啡里,偶尔一声打破沉静的声响,我们转头窗外,流动的人群,急促的脚步,岁月的痕迹被时间的轨道渐渐地拉长,用目光去触摸往事,疼痛会不经意地爬过肩头,蛰伏的记忆已不是流光碎玉。
我们起身,只能道一声再见,道一声珍重!
敏转身已是泪眼迷蒙······
看杯里的未喝已凉的咖啡,感叹一声往事如烟······
2005·4·1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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