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无聊,翻了翻族谱,也还是那样的无聊。除了很多看不懂的繁体子外,没什么可受益的。真不知道祖父怎么想的,为什么到死都不肯送给我。
幼时,祖父对我可是相当照顾的。大年三十中午团圆饭后,总会带我去祭扫祖坟。说实在的,对此我相当抱怨。试想一下,一个几岁的小孩怎么愿意在这么冷的天,步行几里路,而且还要跪在一个土堆上,并且还要忍受鞭炮和纸钱的烟尘。不过我还是忍受了,因为我是长孙,因为我有资格继承族谱。
本来族谱是放在同宗的堂伯父家的。后来,因为可以当古董收藏,堂伯父就把清朝修的以低廉的价格卖了。祖父甚是愤怒,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把民国修的和几个祖宗的牌位接过来了。并且焚香祷告,害我们这些后人又跪了几分钟。我真怀疑他早就想搞过来了,不过师出无名。
牌位依然供着,不过族谱却锁了起来。叔叔和几位堂哥的一再要求下,终于见到了。那时候太小,不过也挤在那里,看到那些发黄的纸张,就仿佛看到了一踏钞票。他们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惟独对那些墓葬的地图感兴趣,祖父也耐心的帮我们讲解。当得知,有墓志铭和地图的墓是属于家族中有身份的人才有的,我们立刻想到了金戒指和玉镯子,并引起了轰动。然而换来的是祖父的破口大骂,骂得最多的是叔叔。因为他是儿子,因为他最大。从那以后,族谱又被锁上了,尘封在那长久的记忆里,还有祖父绝望的眼神。
可能是年龄的关系吧,日渐成熟的心灵,对于故乡的理解是越来越深刻了。而祖父也一改当年霸道的脾气,愤怒的眼神也渐渐的只剩下绝望了。他们不曾理解,我能理解又怎样呢。
一个人如果有后人,就必须死家里,因为这样灵魂就可以回来。祖父对此深信不疑,故此祖父一旦快死的时候,就硬要住我家来。因为我父亲是长子,因为我家有堂屋可以供奉他的灵魂。
可惜的是,政府以低廉的价格征收了我们的土地和房屋。我家的堂屋也在轰隆隆的挖掘机下灰飞湮灭,同时还有我祖父最后的遗愿。
祖父终究是去了,没有任何的微笑。因为他知道他曾经的土地已经变成了别人的高楼大厦,因为他知道他曾经信仰的政党已经离他远去,因为他的子孙并没有像他期望的一样,因为的灵魂终究还是要漂泊。
几经搬迁的书柜终于被打开了,祖母遗留的金器已全无,只留下一些共[chan*]党的书和族谱。叔叔说是小偷偷了,然而他却没有报警。父亲的眼神已变得愤怒,就是当年祖父那愤怒的眼神。
祖坟几经搬迁,只剩下长满青苔的墓碑和十几个装了人头骨的坛子。乾隆年间的祖坟本来是有石头的栏杆的,在文革的时候被推倒了,上面直接被建了厂房。咸丰年间的祖坟,已被推平。然而开发商并未和我们家取得联系,墓中的玉镯子和金戒指据说是工地的老板拿走。几位堂伯父去理论,结果还是一样。“地下的东西是国家的。”除了抬走那断成几节,满是泥土的墓碑,我们又能够做什么呢!
前人做事也真是认真,书本用完后,还必须用木版前后压住,这样保存完好点。仿佛真要传之其人了,然而他们猜中了开头,却没有猜中结尾。他们的闭观主义和今天的送去主义,已经让他们的子孙又变成了无产者。然而真正适合我们的“拿来主义”就像尘封的族谱一样,遗忘在这个血色的记忆中。
长叹一声,已经很晚了。远处的高楼也已经被夜色笼罩,天空的几颗繁星若隐若现。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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