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我的哲学朋友李云灵魂在风中

发表于-2005年04月01日 凌晨1:29评论-0条

李云是我二十年前结识的一个重庆朋友。我们在一起只相处了短短的三个月,但他却是今生我唯一的哲学朋友。

一九八四年春天,我受单位委派,赴办在“雨城”雅安的四川省供销干部学校学习。学员有两百多人,来自全省各地,李云也是其中之一。

李云高高的个子,身材瘦削,说话声音有些沙哑。我老家在重庆永川市的朱沱,自然就与重庆的几个老乡成了好朋友,经常在一块儿吹牛、打牌,周末凑份子喝酒,排解远离家乡的寂聊。

李云是重庆老乡中,和我关系最密切的。他虽然只有二十七八岁,虽然只是一个公司职员,但酷爱哲学,而且颇有研究。当他知道我也喜欢哲学,非常高兴。我们每次聚在一起,五分之一的时间吹他老婆,五分之一的时间吹我女朋友,另外五分之三的时间,打发给了深奥晦涩的哲学。从李云那里,我了解了马克思之所以伟大,是站在两个哲学巨人的肩膀上,费尔巴哈和黑格尔,诞生了影响全世界劳苦大众的辨证唯物主义。他告诉我,喜欢哲学,仅仅研究唯物主义是远远不够的,其实唯心主义也有伟大的力量。在他的导引下,我第一次艰难地啃完了黑格尔的《精神现象学》、《美学》,费尔巴哈的《基督教的本质》,叔本华的《人生的智慧》,尼采的《查拉图是特拉如是说》、《权力意志论》……面对哲学灿烂无比的星空,我的眼前仿佛打开了一条思想的长河。站在哲学的智慧树下,我感觉自己真象阿里巴巴,满眼都是对知识的贪婪。

在上课之余,我们常常到青衣江畔散步,探讨哲学,欣赏钓鱼爱好者用晃钩钓名贵的雅鱼。我们也曾结伴进城,饱览雅女的天生丽质,然后回到寝室,给各自发现的美女打分。干校坐落在雅安郊外的川藏公路边,一面是急流险滩的青衣江,一面是崖陡林深的高山。一天下午,李云约我登高探险,天性爱冒险的我乐呵呵地跟他去了。

我们一口气爬上长长的山坡,又象攀岩运动员一样攀过几道大石壁,一头钻进老林里,玩得尽兴,玩得刺激。黄昏时分,我们开始下山,走到大石壁前,才发现没有绳索之类的工具,根本无法从一二十米高的石壁上下去,上山容易下山难啊。我望着比我长十来岁的李云,他也是一副一筹莫展的样子。无奈之下,我们对着山下大喊大叫,可是山太高,没人听见。我们又往山脚的公路上扔石头,想引起司机的注意,可是汽车过了一辆又一辆,没有一辆停下来。折腾了半天,眼看天就要黑下来,我和李云只好毛着胆子,互相拉着扯着踩着托着,惊险无比地下了石壁。一脚不慎,就会粉身碎骨,我们站在川藏公路边,回望笔陡的山峰,不觉满身冷汗。

在干校学员中,未满二十岁的我年龄最小,被李云取了个绰号“小梁子”。五月份结业之前,学校组织游览峨眉山。二十年前,峨眉山旅游设施十分落后,连电话也没通上山。干校选了三个人打前站联系食宿,年纪小且身强力壮的我有兴被选中。到了峨眉山,我们从报国寺步行上金顶,沿途落实好食宿,然后我又独自下山迎接大队人马。晚上大伙儿到了,李云问我累不累,我累得说都不想和他说,只想睡觉。第二天早上,又随大部队上山。

第二趟下山时,我几乎走不动了,两个小腿又肿又胀,硬得象石头,下坡只能横着走。李云看我真是不行了,和另外两个重庆大姐落在后面照顾我,实在走不动就搀扶或背我走。到了宿营地,李云叫我用热水烫脚后,几个人把我摁在床上,给我捶腿。我的腿肿胀得碰都不能碰,还能捶?我疼得狂呼乱叫,拼命挣扎。李云说:“小梁子,忍着点,不捶不行,明天你根本没法走!”就这样,在经验丰富的李云的指挥下,我被一路捶着下了峨眉山。虽然挨捶时我直骂李云心子黑,但他这招还真管用。

如果我们的友情象这样发展下去,或许我们会在长长的时光里做好朋友。遗憾的是离开干校之际发生了一件不愉快的事情。逢周末时我们爱邀约玩扑克“拱猪”。李云喜欢和我做对家打另外两个人,但他有个习惯,假如我出牌出错了或者不合他的意,爱唠叨,而我偏偏又最讨厌别人打牌时话多。终于有一天晚上,我被“修理”了几回后,一时火起,砰的一声把牌摔在桌子上,野性大发,跳上桌子,挥拳向李云打去。李云没有还手,怔怔地看着往日他眼中调皮而活跃的小梁子,似乎不相信我发起脾气来会如此蛮横。在牌友们的劝阻下,我也没有完全动真格的,但此后几天,我看见李云很郁闷,很沉默。

告别雅安,我们相对无语。几个月后,我主动给李云写信,向他道歉,并表示想念他。李云回信,语气很平淡,一副哲学家的风范。或许是打架风波的阴影,我们的通信没能持续下去,很快就断了一切联系。

二十年过去了,不知李云大哥现在如何?如果别来无恙,他应该是快五十岁的人了。这些年来我在哲学方面很有长进,这得益于在美丽雅安李云的引导。每当我在哲学上有收获时,会想起李云;每当我遇到哲学难题时,也会想起李云。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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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的雪狼点评:

一生能得一知己足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