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吹了过来,对岸排列整齐的白桦林的叶子发出哗哗的声响,偶尔一两片飘零的落叶,旋转着落在水面,随着微风荡漾,引得水底下的鱼儿追逐了三两下,又纷纷潜入水底。飘在水面的浮子动了一下,然后又静静地浮在那儿。眼睛盯着水面,一阵涟漪过来,恍惚间,全部的世界均随着微波起伏,排山倒海。白桦林的那边传来几声犬吠,并不急促,间或着的,伴随着悠长的鸡鸣,将时空拉伸,寂静地听着自然的音响,把自己立成岸边的一支芦苇。
道宏说:“你如果将这片白水看出不一样来,就不虚此行了。”我却在揣度着那夜,他独自溜出来,一个人寂静地走在大梗上,将堤下的一堆玉米杆点燃,然后坐在高处,看着烈焰升腾和灰飞烟灭的场景,而在高朗夜空,月亮却在看着他的凄清和孤寂。陡然歇下来的虫鸣,将他凸显为一抔土堆,随之而起的呢喃,噬啮着心脏。那里面还装着都市的繁华和喧嚣吗?
起杆时,一条小鱼就那么裸露着身子在空中翻腾,它是那么的少不更事,却又闪耀着生机。很多的局于它而言,就像是一场游戏,破与不破,又有什么呢?而对于潜在水底的老手,跃出水面的一刹那间,要么就是厌倦了一成不变的生活,开始另一种形式的轮回,要么就是因为有了太多的贪恋,从而彻底失去了原有生活的节奏。
身后的一块棉花地连绵得很长,在果实累累间点缀着朵朵白花,它以一种由果到花的形式,逆向演绎着生命的存在,而由苏格拉底的肋骨所构建的那只鸟笼,已经空空如也了。青石板铺就的那条斑驳的小巷,因为一个老人的去世打破了如常的来来往往,一时间将曲声喧扬灯火辉煌酒肉飘香的热闹,演变为一场民俗,尔后在某个夜深人静的时刻,一双皮鞋的后跟击打着青石板的路面,一声一声的将那场寂静定格为一种形而上的永恒,灵魂和肉体就那么相互因果着,思维的触觉已经没有了疆界。
一只鸭子漂了过来,另外一只鸭子迅速地游到它的身边,将水面剪开,相互之间并无太多的话,像一对谙熟的夫妻,不一会儿水面将它们流过的痕迹全部抹平,好似一段湮灭的历史。天阴沉沉的,一条青鱼不知什么时候上钩,从五面环水中破茧而出,闯入汤见野张网四面去其三的最后一张网中,一直不解西伯拘于羑里而演的周易究竟是否突破了他自己的思维界限,竟何以役万物与囚中?然后进入那条逼仄的时光通道,一成不变的将其行进为一场规律。
三三两两的雨滴了下来,像是细碎的脚步和轻敲的鼓点,将水面铺成为一件衣服,把那一颗颗鲜活灵动的心包裹起来,起身收拾雨具,在驱车而返的途中,将那条年少的青鱼放入通江的河里,放入另一个局中。在临别的刹那间,它嘴角噏动,欲有所语。于是对它说:去吧,去吧,做一条会飞的鱼……
2013年10月16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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