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的故乡,讲究的是与世无争的超脱,寻求的是一份淡然的心境。
这样说,未免名不副实,既然流浪,何来淡然,未免把自己抬高了吧。好像是言过其实,然而,不是不争,就凭我辈的状况,实在力不从心。但也不能说不食人间烟火。你我皆凡人,生在人世间,倘若一点不食人间烟火,恐怕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上天堂,要么下地狱。说句良心话,我确实非常留恋人间,别看我口口声声的说超脱啊,淡然啊什么的,那只不过是给自己的后路保留一份心灵的安慰而已。我既不想上天堂,也不想下地狱,我真真切切的想常驻人间,能多看一眼,就多看一眼。
人间毕竟是充满人情味的,这也是人间最令人留恋的地方,人,谁好意思说自己狠毒无情呢?出来混世,不就得讲人情吗?别看我这个样子,我还相当喜欢讲人情,看人情,人情冷暖,我体会的实在太多了,不讲出来,心里实在憋屈的慌,哪怕对着天空,长叹几声,也会舒服的多。
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就背井离乡,流落他乡了。如此小的一件小事,既不惊天动地,也不能流传为佳话,谁会记住它!反正从此以后,我就知道,故乡变成了他乡,他乡也变成了故乡。
其实想想,我的童年,也很快乐,大概那时,真的不知道什么叫忧愁。看见别的孩子高兴,我也跟着高兴,看见别的孩子玩耍,我也跟着玩耍,甚至更带劲。这大概是故乡的风景陶冶了我童年的情操。记得故园的外围,有一条清河环绕,庄内林木葱葱,炊烟袅袅,有时,我就坐卧在房檐下,傻乎乎的,笑看残花落雨。
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记得一次,有人在歌楼上,不知是唱歌,还是听雨,笙歌漫漫,红灯摇影,灯光映红了窗外的夜空。那时,偏偏太凑巧,我就在廊檐下避雨,我的衣衫太单薄,雨水倒像是专要和我开玩笑一样,偏偏不止息的往我身上漂,坐又不能坐,用手一摸,台阶太冰凉。
错过了青春,错过了情,错过了锦堂风月的人生。不再伤情,还是伤情。长路漫漫,回首遥望寥落的天空,斗转星移,只这回眸惨淡的一笑,往事已千年。虽然,人生各不同,可是,岁月你流走,怎么忍心,借我一生,什么都错过。
一路颠簸,不知道何时到了江边。残阳如血,满江殷红,好像刚刚经历过一场血战。今晚,也只好在这一叶孤舟中凑合了。却听得秋风凄紧,苇草簌簌作响,惊起的水鸟低飞几圈又飞回巢了。谁说今夜无眠,今夜正好可以与江枫渔火对愁眠。听说老杜当年,漂泊他乡时,居然还作过“亲朋无一字,老病有孤舟”的诗句,真是不好意思,我文化水平太浅,难以理解其中的含义,不过要让我歪歪斜斜的写出一封家书,应该不成问题。谁说一叶飘零,必定相思,我坚信,明天的晓风残月能化解我所有的相思。
又起程了,稀里糊涂的转入一座大山。我可怕大山了,怎么这么糊涂,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云雾缭绕里,一不小心,就会迷路,想向人问路都难,想走出此山更难。再说,大山深处一向为和尚道士栖息的家。虽说和尚道士也云游天下,可是,他们喜欢叶落归根,云游之后,必定会回家。和尚回家后,通过参禅打坐,诵佛念经,还可以皈依他佛,和尚如果归天而去,就美其名曰:涅槃。就凭他们一生超度无数的亡灵,如果修行不坏,被世人称赞为得道高僧还是不成问题的。道家也是,通过吸风饮露,口服仙丹,一心想修道升天,倘若闭关多年,功力深厚,还可以带领周围人物、动物一起升天,不是有句话叫做:“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么!看来,大山深处绝非久留之地,难不成,要效仿和尚道士,捧着破碗钵盂四处化缘?还是要木鱼青灯伴我一生?既然都不是,赶快找个出路离开为妙,四海飘零,广结善缘才是我追求的目标。
忽然有一天,来到了大城市。大城市真是个好地方,高楼大厦,人来人往,多么富有人气。能聚集人气的地方,人情味才会最浓。但是,朱门大户的门前,我一般是不去的,这一点,我自认为还有自知之明。你不看,某些膀大腰圆、身重力粗的想要进门,还得曲意逢迎,点头哈腰,就我,还是算了吧。况且,我相当怕狗,尤其是从朱门里冲出来的狗,汪汪狂吠的样子,比流浪狗要凶猛的多了。一旦人家,一连放出好几只,向我四面围攻,就我这一支打狗棒哪能应付的过来?其实这些,还不是主要原因,最要命的是,那朱门外的酒肉,腐臭熏天,实在不能闻,也实在闻不惯。听说,历史上,有个国王建造“酒池肉林”,一边游玩,一遍饮酒作乐,还没等吃饱喝足,竟然改朝换代了。如果那样的话,岂不是殃及我等?所以还是躲在城市的一角,笑看车水马龙,灯红酒绿。
不过,待在偏僻的角落里,有时也有坏处。冬天里,寒风彻骨,满地冰冷,冻得十指僵硬,皮肤皴裂,牙齿咯咯的只打架,本来就衣衫褴褛,不仅人喝西北风,身体也喝西北风,胆战心惊的猜想,能不能挨到天明都是未知数。夏秋之际,蚊子、苍蝇又多。最为可恶的就是那些蚊子,一天到晚,嘤嘤嗡嗡的,吸了那么多人的血,应该算作饱食终日了,可它们居然还不满足,依然把目标盯紧了我,围着我绕来绕去,冷不丁的咬上一口,奇痒难耐,可它们却大大咧咧的扬长而去。苍蝇到处乱飞,吃过酒肉,又吃垃圾,没人明白为什么,大概,它们是想借此宣扬贫富差距之道。大城市,也不过就这样!
我的人生何去何从?既然已经走过万水千山,前面的路还是万水千山,那就四海为家好了。流浪也不单纯的是形体的流浪,更是一颗流浪的心在四处流浪。落叶归根只是佛道的幡然悔悟,却不是我寻求的归宿。我的流浪是对人生经历的感悟,是对人生漫漫长路的探求。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流浪的故乡,需要一份平凡的爱,一丝温暖的情。丝丝温情汇聚,如股股暖流在心田流动,在世间流淌,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这个世界将变成美好的人间。若如此,我也不会操把二胡东奔西唱,唱什么童年的孤苦,唱什么少年的伤情,唱什么中年的落寞,唱什么晚景的凄凉!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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