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血记
（叙事诗）
哑榴/著
从自己的体内排出水
血液浓了。
谁要我的血？
再多的钱不卖，
谁要我的血？
卖血求生没人要。
我的血是不是很不值钱。
谁要我的血？
难道真的没人要？
白送也没人要？
白送！
白送！
我在大街上大声叫喊。
一边将自己的血液
免费送给一个乞丐。
哈哈。
来了一群健康的现代人
原来不聋也不傻。
白送的，
当然要！
人们开始哄抢。
不要抢人人有份，
拿口来我将血倒入你的口。
不要拥挤，
哎，白流了地上这一摊。
老头也来凑热闹
哈哈，喝一口年轻了。
哈哈，丑鬼喝了我的血
变漂亮啦！
噢，兴奋。好激动！
再来！再来！
不要拥挤，
改改习惯。
可惜，可惜。
什么？小孩子也要。
小孩子，你要血干啥？
妈妈病了。
二
地面一个个血印
地上浪费了那么多，
那些蠢蛋足上都是。
这群混蛋。
为了小孩的妈咪早日康复，
谁少拿点，反哺点。
没人啊？
都跑啦？
混账！
败类！
去死吧！
一群流氓。
孩子，别急。
带我到你家。
三
那个奄奄一息的
妇人输血回来，
很多人确信
我的血可以救人一命。
有人打电话
出高价钱叫买
不卖不卖
他们将我灌醉，
抽走了一瓶又一瓶。
我醒来，
手臂隐隐作痛。
地上的血滴，
像散落的雨点。
这帮畜生！
强行带走了一桶鲜血。
不久，发生了一件
更恐怖的事情。
四。
卖血啰
卖血啰
在大街大声叫卖兑水的血液
竟然大言不惭
这是我的血液。
奇怪的是，这些
木桶里的血，
一律都写着——
“我的血。”
谁要？一大帮人听说是我的血
听说这血可以起死回生
救活了那个奄奄一息的妇人。
越说越玄乎，越传越离奇
竟有人说这血可以
让皇陵里沉睡的皇后苏醒
复活古代君王少年的音容
都来抢购!那个疯狂啊，
为了一滴血不惜杀人。
兑水啰
兑水啰
兑了很多水
死了很多人。
五。
街头到处叫卖
我的血。
刚想这年头
作假的……
街头碰见一个风水先生
一个告密者。
他说这血的确是
我的鲜血
只是兑了水。
坏消息袭来……
人们要找我算账！
想不到我竟然卖水
戕害兄弟。
……
往死里揍！
黑压压一群人！
石头，土块一齐投掷过来。
救命啊！
救命啊！
我不是故意的
绝对不是。
杀人啦
杀人啦
往死里揍！——
说话者，声音最洪亮的
正是从我体内
偷走鲜血的那位。
六。
救命啊
救命啊
到了夜晚
奄奄一息。
白肉模糊……
没有一丝血色。
梦见那些可怕的场面
那些手术中的病人
一边输血
一边突然休克。
死亡的噩耗
自太平间传来，
都是输血
而死的鬼魂。
生产的妇人
竟也离奇死亡。
杀敌的士兵猝死……
据说都是
因为输了带水的血液。
医院成了魔鬼的地狱
阴风瑟瑟。
杀人啦
杀人啦。
七。
到头来
卖血的钱
还不够
手术费的零头。
恍惚……灵魂
几欲抽离……不认得你是？谁？
你你你又是谁？
你们喝光了血
是不是要给哑哑输水？
不要啊宁可死也不要输水。
不要啊，我卖血的钱
支付不了水钱。
你们统统都随身带着水。
你是朋友？
亲戚？
笑里藏刀
你们统统走开。
你们还不是一伙
想啃完这把骨头。
八。
输血，
一夜之间输完了
我一生卖血换来的钞票。
勉强维持一口气，
缺血啊。感谢我的父母
我的妻子和女儿
兄弟和朋友
在我的血管里
又输入了人间最浓的血球
一颗心脏开始起搏。
开始
呼吸。
你们手中总无分文
也绝对不会在自己的
血液掺假。需要的时候
无偿相互输送你们的血脉。
你们的血管总是贯通
在一起
在一起。
九。
当我再次走在大街上
依然看见一群兑水卖血者
衣冠禽兽满嘴血牙。
不知什么缘故
头发掉光。
又一群无辜者，无辜啊。
我迅速割断自己的毛细血管
对受骗者说大家快来瞧
真正的血液。
用手指粘着
贴近他们的嘴唇
让他们感觉真正的血液的腥味。
我不怕痛，我痛够了。
我挤出血滴，向受骗者诉说自己的来历
兑水的血液纵然耀眼夺目
掺入了色素比真血还殷红
流入了血管后患无穷。
只有真正的鲜血
在吸入的片刻
对于缺血者，就会立竿见影。
来吧
来吧。
我的血不要钱
免费品尝；
对贪婪者例外。
我还要赎罪，
因为有人喝了兑水的血液
尽管，是有人加害于我。
我要输出更多的鲜血加倍弥补。
来吧
来吧。
用你的舌头从我体内吮吸。
你们，怀疑的目光？
你们，思考的大脑！
你们，原谅了我。
你们，总会原谅不是过错的过错。
血，是可以治病的，
你们，重新证实了这一点。
万岁！
万岁！
让世界血液纯净。
十。
需吃一些大米
水果和蔬菜，
从此做一个有良心的老实人。
可是为什么，我还是会梦见
那些可怕的场面：
失血的少妇……
奄奄一息的病人……
杀人啦……
杀人啦……
那临死前
挣扎的恐怖
扭曲的脸……
怒睁的
圆鼓鼓的眼睛……
杀人啦……
杀人啦……
因为输送了兑水的血液
一个个士兵突然神奇死亡。
十一。
那日的木桶里
究竟勾兑了
多少公斤自来水？——
从疯人院回家的途中
我一直问自己。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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