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吃堑太多积累了智慧，还多年普法教育得出了硕果，反正很少人承认自己素质低。不过到具体事上还真是低。不信你可以问一下自己：办护照有什么规定？要准备什么文件？你大概和我一样答不出来。好在咱该比镜头下的小周强一点。那就是知道在办前上网查一下。---虽然那里查不到部长的个人财产，却一定能查到办护照的流程。而且查的时候，不用注册，不用实名，这已经很说明政府透明度的提高的程度了。

当然，现在连这个也不必了，因为记者已经说过了：普通公民办理因私护照，需要提供身份证和户口本的复印件，拿上照片到户口所在地公安局填个表交200元钱，等两周就行了。

不过，只知道这些显然不够，因为这只是“县官”的官文，而非“现管”的现场。---正如你也能查到甚至背诵整部宪法，却不能用这玩意保护自己一样。

这样的话，不如我们也就陪着小周一起，体验一次“现场”，那教育效果更好。这样就知道，办护照还需要：无犯罪证明、公司在职证明、公司营业执照、外派资格证明、本地身份证。……而且要明白所有这些文件要按顺序分五次分别开具，一次提供都无效。

说实话，假如你不是先入为主，且抛开对那个女士的神态反感这一点的话，单说这五个文件本身，一定会理解其中每个都必要，且没准都是法律规定的要件。而法律就该铁面无私，执法就该像这个女士那样。只是经过记者这么一唠叨，你现在并非如此。只是到现在也不清楚，这额外的部分，究竟是女士自己别出心裁的原创，还是当地政府下的内部龟腚？如果是前者，你得承认女士的确有水平，她这份“自创条文，严格执法、主动弥补法律漏洞“的积极性主动性，都该受到表彰。这一点记者没说。当然也可能是后者，为何记者也没说？

可以明确的是，拿到了护照的小周，将来未必会一路顺利，他也许和那个因为写《让人心酸的两张空白营业执照》而终于拿到执照的小狄，得到一样的下场，甚至更难：小狄的渔场可以不办，小周你能迁走户口吗？真要撤渔场迁户口，会有更多的女士，会有更多自创的法律，会折腾你跑更多的次数！你总不能每次带着记者吧？

说实话，对百姓来说，办护照或营业执照都很少。偶尔办一回，不知怎么办，多少受点气，都会习惯。找记者写信这样的事，最好别干。相反要是能多孝敬些钱把事办了，就该五体投地。不信，你问问来宾的小贩，他们现在正为此庆祝呢！

看看那里，商贩可以随意占道经营，城管来了不紧张且微笑，就是记者问，也不必躲闪尽可以说“想摆什么就摆，大胆摆就得。”这份小贩汽车和行人、热闹拥挤和抱怨，交杂的独特风景，在当下绝对难得。要知道这只要交几百块就买来了。几百块不仅买个心安，还代替了健康证，检验检疫证明、食品卫生许可证等一系列啰嗦，天下哪有这么划算的事！

不过这么说有点断章取义。严格说占道经营也有严格的审批程序：个人申请，领导审批，城管收钱。至于这钱是叫地租、摊位费、还是占道罚款，城管是否有权、钱收来到哪去了，管他娘的！你先开张赚钱再说！要是你在电视上看到“来宾召开创业十年表彰大会，城管因为上缴占道经营罚款多荣立创业二等功。”的新闻，就更该放心：城管的军功章里有你的一份功劳，缴费后占道经营肯定有来宾法律明文支持。　

当然，这些焦点访谈没说，都是自己杜撰。办护照的女士没出示任何文件，来宾市长也没拿出什么缴费后可以占道经营的会议纪要。而且就算有，这些文件和纪要要成为法律，也还有很大一段距离。

要说作为法律，最立竿见影的一件，就是一夜之间祖国的墙头上再没了拆字而变成了征。这个不用宣传教育，不用电视广播，只要认字，抬头一看，就一目了然。要是再看一眼的话，也就能明白从此后中国的住户们可以心安了：开发商再没了强拆的权力，而国家一般不会强征。

可这心还没安下来，就又看见了一段被人砍下来的老人的手掌！然后很快就知道“系开发商雇凶逼迁所致”：“警方证实，珠海某房地产公司开发湾仔项目，未与部分原住户达成拆迁协议。雇佣10余名社会闲散人员持刀棍等……”

警方的调查不容置疑。要说的是，法律不是已经将拆变征了吗？规定不是明确拆迁协议只能是原住户与政府签吗？这么说，整个过程再与开发商无关。而为何他们还要雇佣砍手党？或者砍手党就是政府的一部分？

权大还是法大的问题完全不必争论，因为很多时候二者就混合在一起，甚至互相转化。自创一套办护照的法律，让小周多跑了六趟，这事一个办事员就办到了。下个规定说城管就是收费，缴费就可占道，这事一个城市就办妥了。而在一个再没拆只有征的国家，国民仍被砍断了手掌，怎么都让人怀疑这挥屠刀的，能拿到只是开发商的喽啰？

哲学的说，法律和私欲，永远纠缠在一起，正如罪犯和模范其实只是一念之差。2008年死在娱乐城的信阳新县计生委主任郭世忠，第二天被县委县政府追记个人三等功，优秀共[chan*]党员，这件事就让人们再一次看到了权力的威严，诠释了“喝的伟大、死的光荣”的深意。

杀人犯自证杀人，检察院坚决否认，这样乾坤大腾挪的事，也堂而皇之的上演着。初看有点角色错位，有点像阴阳颠倒，搞不清是利害冲突还是责任追究，反正其中看不到一点法律的影子！仿佛他们只是借了法庭这块场地做了一次舞台而已。

比这更简单的是官员财产申报：87年首次提出、94列入立法规划、三十年毫无进展，三百年后大概仍不具备条件，就是到全球别的国家都做了，我们也可以继续坚持特色。我们有我们的反腐绝技，小三举报，小偷立功，小姐录像这样的把戏，早有防备，接下来只要来几次“给沙妈妈提意见”那样的开炮，一切问题就解决了。这个最简单，作为样板戏，十三亿人都能来一嗓子！

只是这处大戏要演好，也要有技巧。导演调度不易，选拔演员也难。有的很恐怖，有的太张扬，有的情节还要让丑行装睡扮美人，有的台词还要不断提醒法制不要沉睡，有的角色还要庄严的穿上法袍，演来演去，假扮的皇帝和假扮的法官，究竟谁是主人谁是奴仆，都搞不清了。留给观众的印象，也许只有荒诞。

张爱玲说：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子，只是上面爬满了虱子。对照一下似乎也可以说：社会是一件庄严的法袍，只是细看是一条条卫生巾缝制而成。

假如前者属实，其实不算什么。虱子常有袍子难得，藏在里的虱子丝毫不妨碍袍子的华美外观和保暖本质。倒是让一个人穿一件用卫生巾缝的法袍上台演习，需要更大的勇气。很可能在自己一本正经的时候，别人正盯着那袖口上昨夜留下的血污呢。

于木鱼宅

2013-10-14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