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男人带着他的妻子回乡下老家。

在县城下的车，天刚蒙蒙亮。男人说回家太早，可以先在县城逛一遍再启程。

妻子很高兴，挽着男人的手说要吃早餐。

男人带着妻子在县城的街上走着，走到菜市场附近，整条街都是贩卖蔬菜的商人在批发蔬菜，排着很长的对，挑着箩筐，有的人已经装好了蔬菜正挑着去摊位。

男人告诉他的妻子，那是批发蔬菜的。女人突然说可以多买一些蔬菜回家和母亲一起吃。

男人很开心，妻子能这么为自己的母亲着想，男人一口答应了。

男人和妻子一边走一边在数要买的菜，花菜买两棵，买一斤虾，买大一点的，吃起来比较有肉，螃蟹买四只，父亲母亲一人吃两只，称一条鲤鱼回家红烧，猪蹄跺一只……走到一个干果摊位前，妻子很兴奋地说要买两斤核桃，说老人家吃核桃很管用，又指着花生要两斤。

男人和妻子从菜市场走出来，手里提着三大袋的食物，沉甸甸的，男人心里乐滋滋地，一个劲地夸妻子贤惠孝顺，妻子扯着男人要去服装街给父母买件新衣裳，男人去了。

在服装店里，天已经大亮。妻子在挑选衣服，男人在门外打电话。嗯妈，我在县城了，马上就回去，早饭我们已经吃过了，你们吃饭，别等我们，我们在这买一点东西就回去。

男人在柜台买单，妻子笑颜如花。妻子挽着男人的手走在街上，热闹，真的很热闹，这个小贩喊着苹果便宜买了，那个喊着红心蜜柚买两个送一个，妻子还嫌手里的东西太少，走过去又要了三个柚子。

男人轻轻问妻子，我们买了这么东西吃得完吗？

妻子微笑，我们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就算是给老人家的一点心意，总不可能空着手回来，再说了，这也不算多，老爸老妈自己不舍得吃的用的，我们给他们买好了，他们就会舍得了。

男人夸女人说的很对，有见地。

走到银行门口，妻子放开男人的手，说要去银行取两千块钱，回家留给老人家日后用。男人憨笑，很幸福地笑自己娶了一个这么好的妻子。

妻子从银行出来，帮男人提了一个袋子，分担了男人手里的重量。男人感动，笑着在妻子的额头上落了一个吻。

走到车站，坐上回家的班车。男人靠窗，望着窗外金黄的稻子，他告诉妻子，我小时候割稻子老是割不整齐，父亲母亲都笑我，说我没出息。

妻子搂着男人的脖子，老爸老妈还不是没怪你，不会割稻子没关系，再说现在都在城里工作，也不用割稻子。

路边的绿化树一棵棵地往后退，从窗户看出去，天气很好。男人和妻子的心情都很好，期待着和老人家见面。

车子停下了，男人和妻子走下车，提着重重的物品走在泥泞的小路上，远远的就望见了村头坳上在走路的父亲，父亲弓着的背很明显，一眼就能认出来，肩上还挑着东西。

男人想开口叫父亲，妻子说不要哦喊，到家了可以给父亲一个惊喜。

男人和妻子慢慢地走回去，在村里的水井边看到父亲母亲，没吭声，走近了才叫了一声爸妈，我回来了。

老人蹲在簸箕边上捡山药，听有人说话，转过身睁大眼睛才看清楚是儿子儿媳回来了。

母亲放下手里的山药，趔趔趄趄走过来接下儿子手里的袋子。

妻子过去蹲在父亲身旁，爸，你这是刚挖的山药呢。

父亲阻止了妻子刚要触摸山药的手，别动，很多泥巴，摸了会脏手。你们回来，就挖一些来吃，新鲜的，一会叫妈给你们做了吃。

父亲洗了山药回来，交给母亲去了。男人和女人在大厅检查物品，一样一样摆在桌面上。父亲没过来看，又去菜园子里摘葱了。

母亲煮的山药羹很鲜美，配上葱花，简直是勾起了妻子的馋虫。男人和妻子端着碗大口大口地吃着，父亲在一旁收拾，母亲在一旁唠叨，回来就回来，还买这么多东西干什么。

父亲问男人，这次放假多少天，什么时候出去。

男人说有三天假，后天才出去。

吃了母亲做的山药羹，男人和妻子觉得困了，在车上一晚没睡着，爬上床没两分钟就睡着了。

睡到下午，男人被电话吵醒了。几年不见的同学知道他回家了，打电话约他出去吃饭。男人把妻子也带上了，走的时候跟老妈说，出去和同学一起吃饭，晚饭就不回来吃了，买了鱼，你和爸做红烧鱼吃，还有猪脚……

晚上回来的时候，男人喝得醉醺醺的，妻子搀扶着男人进了房间，简单地给他擦洗了身子又呼呼睡了。母亲进来看见儿子睡了，又缓慢地走了出去，在门边还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儿子，看到醉得不省人事的儿子，母亲心疼地拿出了口袋里的手帕来擦了眼角的泪。

睡到第二天清晨起来，男人头还昏昏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到厨房看见妻子在帮母亲捡长豆，男人走过去蹲在老妈面前，想帮老妈一起捡的。听到房间里手里响了又进到放假接听电话。

男人接完电话出来，叫妻子收拾衣服，说公司临时有事务要赶回城里。母亲在门口洗菜，男人从背后看到母亲两鬓霜白，不知道要怎么告诉母亲自己的行程。

男人蹲在母亲面前，伸手在盆里捡了长豆，刚想开口，母亲就抢了话。吃完这顿饭再走吧，你爸在井边洗山药，你这趟回来家里的饭都没吃上一口……男人听出了母亲哭泣的声音，抬眼看去，母亲的脸上两行泪珠已经流到了下颚，正在滴落。

男人伸手拭去母亲脸上的泪，妈您别这样，一大早的怎么就哭了。

母亲说她没哭，说是洗菜的水溅脸上来了。

男人起身，说赶着去车站买票，就不在家里吃饭了，到县城随便吃一点即可。又转头问屋里的妻子是否收拾妥了。

母亲拉着男人的手，把口袋里的两千块钱掏出来塞了给他，这钱你们拿回去用，爸妈在家里也不需要用那么多钱，你们赚点钱不容易，拿去买车票吧。

男人好像被母亲的话说到了心坎。妈，这钱是给你们生活用的，我没经常在您身边……

母亲打断男人的话，爸妈都七十好几的人了，哪一天睡着睡着就可能醒不来了，还要这些钱啥用，你买那些吃的，我和你爸爸又能吃多少，一把牙都掉光了，每天有碗饭吃得舒心就好，大鱼大肉的，爸妈都不敢想了，你都拿去，爸妈有这青菜豆角就很好过日子。

男人很沉重地说了一句，妈，对不起。

母亲缓缓地说话，儿啊，不是爸爸妈妈要留你，也不是要你拿多少钱回家来，更不是要你买多少吃的穿的才算是孝顺，爸妈都是眨眼就要走的人了，还能求什么，爸妈的日子过得去，只怪过去的时候家里穷，只生了你一个孩子，不然，也可以多一个人在身边。爸妈什么都不奢望，就是希望你能在家里多一点时间陪着，哪怕陪我这个老头子吃一顿饭，简简单单吃一顿饭，没有菜我也高兴。你爸成天念叨着家里人少，他可是多么盼着你能坐下来陪他说一说话，喝一口茶。人老了就是想得多，你要是实在没时间，你把这两果子带路上吃。

老妈说着，从桌上抓起两个苹果就要塞给男人。

男人再也忍不住，扑通跪在老妈身前，任眼泪流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