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店的包间里一群中年男女正在餐桌上肆无忌惮的嬉笑打闹着。突然张总提出献歌一首,歌名《掐死你》:
掐死你,我就要掐死你,掐死你这没良心的东西......有一天,我亲眼看见一个流氓把你抱......满腔的怒火熊熊的燃烧,我真想掐死你。掐死你,我良心过不去......滔滔的江水是我的归宿,但愿下辈子不要做夫妻.......
满桌的男女哄堂大笑,唯独阿毛没笑。这没什么好笑的,这歌是七八十年代流行的流氓歌曲,曾经是小混混的他早已耳熟能详了。今天是他们中学同学的聚会。多年不见,那些同学们一个个混得人模狗样的,什么“张总”、“李总”、“黄总”.......唯独人到中年的阿毛却至今一事无成,自从厂里下岗以后,在外面做保安。老婆原来也是一个厂里的,下岗后,在商场里当营业员。他们还有一个十岁儿子要他们供养,日子过得很艰辛。今天的同学聚会,阿毛原本不想来的,可被他们几个硬拖过来的。别看阿毛现在混得差,想当年可是同学们中心目中的“大英雄”,曾经一个人赤手空拳打得几个流氓落荒而逃......嗨,好汉不提当年勇!
张总唱完,紧接着黄总又唱了起来,他用苏北话唱着,这时气氛达到了高*,女士们击打着筷子给他伴奏:
国民党的兵,不是好东西,把我嘛拖进了高粱地,我的大娘啊呀。
国民党的兵,可是*东西,把我嘛拖进了高粱地,我的大娘啊呀。
我一下子怕,二下子哭,三下子四下子,真呀嘛真舒服......
全场又是一场哄堂大笑,那些女士们纷纷夸奖黄总唱得好。这又是一首八十年代流行上海街头的流氓歌曲,在阿毛看来根本没什么了不起的。望着现如今变得肥头大耳的黄总,阿毛心想:在崇拜打架的那个年代里,这个黄总认他做“阿哥”的,经常买好吃的孝敬自己。还有那个张总,当年被阿毛揍得鼻青脸肿,回家还向父母告他状呢......可现如今他们都混得人模狗样的,一个比一个“老卵”。想到这里,阿毛不由感叹万分。
阿毛突然觉得肚子有些不舒服,忙起身上厕所。
走进饭店的厕所间,一眼看到小便池的墙上写着:大珠小珠落玉盘,一片冰心在玉壶。不知哪个小子写的,还有些文化底蕴。
阿毛来到抽水马桶前,关上小门,坐了下去。他笃悠悠的点燃一支烟,大口地吸着。抬眼看到四壁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上海的“厕所文化”真是泛滥无比。他看到有一首歪诗,标题是“猜谜语”:离地三尺一条沟,一年四季长流水。不见牛羊来喝水,只见和尚来洗头。
阿毛不由“扑哧”一声笑了,这算什么谜语啊,过来之人都知道的,这是指女性的“私密之处”。
他从厕所又回到吃饭的包间里。包间里依然热闹着,又唱又跳的。忽然听到有人叫道,“不好,丽丽开厨门了。”
只见丽丽“哇哇”地吐着......显然是喝多了。这时,这场热闹的聚会就此结束了。黄总开车送喝醉酒的丽丽回家,其余人各自分散走了。
出得饭店后,阿毛走在回家的路上。忽然手机响了。一个嗲嗲的声音传来:“你在干什么呀,想我吗?今天老公不在家,一个人睡我好怕哦,你快过来吧,想你.......”接听电话后的阿毛心花怒放。她叫芳芳,是个三十来岁很有魅力的少妇。他们在半年前认识的,后来好上了。芳芳的老公是做海员的,常年不在家。寂寞难耐的芳芳和阿毛频频幽会着,他们的行为,说得好听点叫作“情人关系”,说得不好听的叫“轧姘头”。
上海的夜晚灯火璀璨,霓虹闪烁。在繁华的背后有龌蹉。拐进一条小马路,一家家“发廊”闪着粉红色的光艳。玻璃门后面一个个穿着低胸、短裙、高跟、黑丝袜的*郎,搔首弄姿的。那些名为“发廊”,实际上里面看不到“一根头发丝”,都是“捣浆糊”。阿毛曾经也光顾过这些地方,作为男人没有几个不好色的。可今天阿毛因为“佳人有约”,所以根本没有兴趣。
穿过一条林荫道,阿毛来到芳芳家的弄堂口。只见弄堂口的电线杆上有一张广告,“老军医治疗淋病、梅毒,一针见效”......阿毛继续往弄堂深处走去。又看到弄堂的墙壁上又贴了一张:祖传秘方,专治尖锐湿疣、疱疹等疑难性病.......
“真是搞不好了,这社会绝对混乱!”阿毛自言自语道。
芳芳家住老式的石库门房子二楼。门开着,阿毛轻手轻脚地走进底楼的公共灶间,上了木板楼梯,他小心翼翼的,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生怕底楼的邻居听见。因为芳芳曾经告诉过他,底楼的那个“老瘪三”最喜欢窥探人家隐私了。
阿毛推门进入了芳芳家。芳芳正坐着等他,他们见面后,一下子热情地拥抱了起来。久别重逢的喜悦,还有即将开始的“销魂缠绵一夜”,使他们兴奋异常!
在一阵阵拥吻后,接下来——狂风骤雨,鬓云欲掩香腮,乱雨飞渡,娇啼更见无力......稍后,云收雨散,云淡风轻,月出东山之上。
激情之后,他们相拥躺在床上说着悄悄话。
突然有人破门而入,芳芳丈夫“从天而降”。阿毛和芳芳顿时呆若木鸡!
“呵呵,玩得不错吧!倒插杨柳,老汉推车,旱地拔葱;吹笛子,吹喇叭、吹萨克斯双簧管......”芳芳丈夫嘲笑道。
阿毛顿时面红耳赤的,面对嘲笑,他无力还击。嘲笑已经算是最轻的了,通奸这种事情通常是要被痛打的。偷青的一方一般都是“骂不还口,打不还手的”,因为“做贼心虚。”可阿毛宁可被打也不愿被嘲弄。
阿毛问她老公想怎么样解决,认打认罚都认了。可她老公却慢悠悠的说,“不急,你先穿好衣服再说。”他气定神闲,并不像有些人那样气急败坏的样子。
等他们穿好了衣服后,听到她老公的条件居然是“写检讨书”!不过内容要深刻......如果不答应的话就“公事公办”,打电话通知他老婆,还要通知工作单位、居委会、派出所......
阿毛一听就慌了,忙写起了检讨书。写了几行字后交给了她老公。他老公看后,把他的检讨书捏成一团扔在废纸篓里面,说不满意,继续写。阿毛重新写了后,他仍然说不满意。
“怎么样才满意呢?”
“要写得具体,特别是你们*爱过程中的细节,各种动作啊,花样啊都要写出来......”他老公冷笑道,那笑容是那么的无耻!
阿毛顿时感到奇耻大辱!可没办法,他不敢不这么做。俗话说“大丈夫能曲都伸”。阿毛终于写出了令他满意的检讨书了。这是一场“触及灵魂的侮辱”,一般人是难以承受的,可阿毛却承受了。
过了几天后,芳芳打电话来说,从今往后他俩的关系到此结束。还说他们之间偷青的事情是楼下的那个老瘪三告密的,那瘪三把阿毛每一次来她家的时间记在本子上,几点钟来的,几点钟走的记的清清楚楚。之所以这么干,因为那老瘪三曾经向她提出过发生性关系的要求,遭到她的拒绝,随后那家伙怀恨在心,掌握了一系列证据后,向她老公告密了......
一星期后,阿毛禁不住思念芳芳。那晚他又偷偷地跑过去想见芳芳一面,可发现早已人去楼空,邻居说她家搬走了,具体搬到什么地方谁都不知道。
望着人去楼空的二楼窗户,阿毛不由悲从心头。想起了那个告密的老瘪三,他敲响了底楼的门,开门的是一个六十多岁,戴着眼镜长得很猥琐的家伙。他上去给他几记大头耳光,只打得那老瘪三哭爹喊娘、跪地求饶......
痛快淋漓的报仇后,阿毛迈着沉重的步子慢慢地往回走。弄堂的狭小天空满天星斗,冷月凄凉。这时,不知谁家的窗口里传来一阵阵苏州评弹的声音,半导体里的那个吴侬软语、委婉的女声呖呖如莺:
蟾光如水浸花墙,香雾凝云笼幽篁。
庭前夜阑明似昼,万喧沉寂景凄凉。
梧桐秋雨苍苔滑,淙淙池水咽清商。
冰轮徐辗停眸望,忍使那露华轻袭薄罗裳......
此乃苏州弹词开篇《貂蝉拜月》,传统艺术不能忘!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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