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的国庆期间,我正在家里闲得无聊,忽然座机的铃声急促地响了起来,里面传来锋那熟悉而久违的声音:“真想不到你家的座机一直用着,真是太好了。不然,此次回家要留许多遗憾了。不说了,回头找你叙叙旧。”“难得重逢,已经有好几年没有你的消息了,到我家还是另选地点?”“见面再说吧。”他简单约定彼此在广场见面。
怀着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我匆匆奔向广场,想不到锋已经等候多时了。他还象高中那样衣着不甚讲究,依旧骑着一个半新不旧的自行车,身材虽然不再清廋 ,但也没有胖多少。“找个茶馆还是去我家去?”“不用,我觉得这里挺好,眼界开阔,既有都市浮华的气息,又不失田园风光的自然、宜人。”坐在绿意掩映的大理石椅子上,环视四周,确实是一个不错的佳地:近在眼前是宽阔、笔直的公路,对面映入眼帘的是豪华的四星酒店、富丽堂皇的会议场所及人潮涌动的商场,还有那具有童话色彩的幼儿园。身处广场的角落,极目远眺,那是一片翠绿的草坪,高大的树木围绕其间,宏伟的休闲广场环抱着具有现代气息的音乐喷泉,垂柳成荫的小树林随时迎接着休闲的人们,各色的花卉散发着清香,背对着大屏幕,尽情享受着轻音乐。有这样美景相随,何必再去花费心思苦苦刻意寻觅。
“一晃又是六年,当年就是这个地方,我们见面就有说不完的话,可是没有美酒相随,甚至连水都没有喝一口,总觉得有点怠慢远方的客人。”锋淡淡一笑,幽默地说:“还记得中学时期,我说过的话吗?”“君子之交淡如水,小人之交甜如蜜,莫非在论我们之间。”我们相对而笑,“在我的眼里,我们永远是淡如水的朋友,若比成客人就有点生分。这么多年,换了几个单位,应酬也真不少,陪酒、娱乐,哪有此刻这么开心。同学之间,尤其你我之间,我觉得真情不在乎物质,而在于彼此之间坦诚的面对。”简短的话语仿佛又将我的思绪带到了从前,我们又象过去那样开放式地谈古论今。
和锋相识在高中,那时的我独来独往,不善主动与人交流,是他主动敞开心扉向我走进,虽然身为副班长,但是看出住有丝毫的傲慢,相反我倒有几分清高。他对我看得很准,常说:“你永远只是一个孤独的奋斗主义者,没有人能改变得了。”他总是带军用挎包上学,里面仅有几本书、几个本子,不像我终日将书包装得满满的。我不明白同学们为何将他喊作“迷糊”先生,在看来,他的头脑异常睿智、清晰,尤其在文学、史地上有惊人的天赋。他在中国只崇拜两个人,一个是秦始皇嬴政,另一个就是开国领袖毛泽东。在那个年月,我们见面彼此不服输,相互挑战,谈诗论词,猜谜对字,提上句接下句。为了应对他的挑战,我常常挖空心思,没有时间多看课外书,我就抽空从电视剧《红楼梦》和《西游记》汲取营养,强行积攒上几句经典的句子和名段,再向他应战,居然还赢了几回。我一直坚持每天写日记,有空就请他提点建议,他总是直言不讳,虽然有时面子上让我难以接受,但是静心回想确实值得考虑。他很深邃,在老师眼里作文似乎没有尽力去写,但是我却能品出他的不平凡,如果按他的思路继续写下去,肯定每篇都是佳作,然而他多半是点到为止,匆匆结尾。这使竭力而为的我反而多次受到语文老师的表扬。
锋与我一样酷爱文学,但是在文理分班的潮流中,经不住家长的强迫和老师的挽留,没有如愿尽管我们反抗很彻底、时间持续最长,这是我一生之痛。若干年后,他对我说:“其实,也没有必要过分遗憾,文史这类知识只能作为爱好,而不能作为一个人特长,只要有兴趣,随时都可以继续积累的。”
在中学时代,我与锋并没有彼此踏入对方的家里,开心时随时谈天说地,不愉快时,找个地方----球场、憩园、操场,相互交流,排遣心中的郁闷。在上大学的那几年,每逢放假,除了春节外,我们彼此不会到对方的家里去的,预先约定在球场或旱冰场见面彼此离别后的感受,而在大学期间,我们的书信来往比较频繁,甚至胜于家书。
临近大学毕业的最后一个假期,我们彼此见面,谈到人世纷争,他引用了《三国演义》上的话来解释:“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人世间多少纷争,只有白发渔樵看得透。”“其实,《红楼梦》中的《好了歌》也概括了一切,人世空空,好一个白茫茫,天地也干净。”我也用自己的观点回复了他的看法,“无论如何,我们还必须尽自己的能力做事,不管现实怎样。”这才是彼此共同的心声。
我们在一起并是只谈论高深莫测、超现实的理论话题,有时也还亲近生活,结识一些今生都不可能接触的东西——麻将。由于家教异常严厉,我对麻将的认识只直处于白痴状态,甚至连牌都记不全。那年春节,我新婚不久,去锋家拜年,他家正好举家娱乐。这是我见到唯一不沾钱财的麻将娱乐家庭,他的家人将扑克牌均分成四份,输赢以牌的面值来结算。在邀我们打麻将前,锋先给我介绍了麻将的来历,如何记牌。晕晕忽忽玩了半晌,输得多赢得少,觉得还有点意思,还有点余韵味尽的感觉。他说:“现在明白了吗?麻将容易让人上瘾的道理吗,今后,还是不要染这个东西的好,你不会在第二种场合中见到象我家这样将其真正视为娱乐的情景。”
天空阴云密布,渐渐稀稀沥沥飘起了雨点,两个小时的时光转瞬即去。“要不去我家躲躲雨,随便带把伞。”“不必了,又不是过年,就不给你家添麻烦了。不过,今天很开心,知足了,往后有空去北京,好好找个地方聚聚。”他转身、骑车离去,我只觉头脑中空空,一切如同梦中。真不知何年重逢,只有一片真情伴雨滴默默地淌着……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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