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常感觉自己是根漂浮在半空的草棒,也许一股风,也许几滴雨,我会消失了自己,被沉没于流水里,被践踏在匆乱的脚底下。于是慌慌张张地想抓到一点安全,于是急忙忙地想找到一处心灵的栖息地。
把所有的时间都交给培训班,掷出大把大把的汗水和金钱,换回一个个红红的证书,依然惶惶恐恐;把一张不自信的脸心甘情愿的交给美容院,美容院也没有送我一个快乐的心情;把疲倦的躯体裹上一套套华美的包装,华美的包装下依然是苍白的无力。
常常感觉时间很紧,习惯了方便快餐。
有朋友来了,我们聊天,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中,说些我们都明白清楚的鸡毛蒜皮的家事,聊不下去的时候我们都说,“唉,活的真没有劲”。
直到有一天,我家楼前的空地上要建一个小花园,小花园里要盖亭子,要挖池子,要种树,要栽花,要铺上彩色的地砖,一群民工来到了这里,一切都改变了。
那是一群来自河南的民工,我站在自己家的阳台上,数了数,大约有十几个。他们的年龄在三十左右,有一个上岁月的老人是他们的厨师,在工地的一角搭一个棚子给他们煮饭,他们住在棚子旁边的帐篷里。每天他们操着硬硬的河南话,边干活边高声地讨论着什么,显的很乐观和热情。有一次上午我到楼下散步,近近地看着他们作业,他们蹲在地上为铺地砖整理地面,手里的瓦刀砍着不平的地面,发出“霍霍”的声音,嘴巴里完全不误地聊着:他们讨论彩票,预计着下期彩票可能的数字,总结着他们过去的失利和遗憾;他们讨论台湾问题,讨论着军事专家们的工作,“如果台湾独立,怎么武力收回台湾”;甚至他们还讨论了伊拉克的未来,认为美国明显在耍无赖。民工们的讨论很热烈,三月里,近中午的太阳有点燥,他们的额头浸出了汗水,他们用拿瓦刀的手背檫一把,晒的黑红的脸膛露着憨厚的微笑。
我站在不远的地方,望着这群衣冠不整的民工,感受着他们的快乐。
中午了,他们歇了工,用自来水洗了脸,他们开饭了,稀稀的面汤,切成条的咸菜,还有大大的刚出笼屉的馒头,这是他们的午餐,很简单。民工们马上拥了过去,一人盛一盆面汤,几个人共用一碟子咸菜,每人还拿着自己要吃的馒头,三个或五个不等,蹲在地上,一手持汤盆,一只胳臂托着馒头,而馒头排着队码在民工的臂弯里,稳稳的并没有掉下来。
他们大口喝着面汤,大口吞着馒头,偶尔扔进嘴巴里一点咸菜,吃的好香甜好香甜。
我想起了我自己的生活,那是怎么的生活啊,一睡就醒,没有塌实的觉,一吃就饱,没有饥饿感,一动就累,那样不禁风吹,一冷就发烧,一活就够,好象已经活了八百年。这样惊觉脆弱的生活方式我为自己感到惭愧。
那位老民工,我问了他,他已经六十四岁了,他说孩子们都已经成家了,不需要他出来挣钱,可他歇不住,干点活才塌实,干点活才吃的香睡的稳当。
我回到家,挽起袖子,我要给女儿烙油饼,我要给自己蒸馒头,我要扔掉那些美容卡,因为我已经明白了,只有塌实的活着才是最充实最可靠的活法。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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