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从家走的时候就已经是秋雨蒙蒙了。中秋假日的第一天，我想本是团圆的日子，路上不会有太多的车子。可我想错了，路上的车子比往日多出许多。平常四十分钟就可以走上高速，结果今天早晨走了将近一个半小时。好在是假日，没有什么固定的目标和事情。所以也就不觉得什么。

中午到省城，天阴的很沉，但是没有下雨。我当时心里还抱有幻想，说不定下午会放晴的。吃完中午饭，我觉得困了，于是就去睡觉。因为只有在假日里我才会有如此的惬意，我才会感到生命的松弛。带着希望睡觉没想到也是美好的。住在宾馆的三楼，窗子正好朝东，我躺在床上，看到东方已经开始泛白，心想说不定今夜能看到十五的明月。

很快睡去，可是等醒来的时候发现窗外已经是秋雨蒙蒙了。说心里话，我喜欢秋雨。过去遇到这样的画面，我会把自己的心境打扮的格外的浪漫。只是现在年岁不同了，心境也不一样了，漫步在秋雨的情景已经没有了。不过今天看到雾气腾腾的秋雨，我忽然觉得，生命的感受不该用年轮去评说。既然中秋走出家，我就应该走进秋雨之中，去感受秋韵留给生命的残缺和厚重。

走出宾馆，拦了一辆出租。师傅问我去哪里？我笑着说，中秋的日子，还能去哪里呢。师傅看来是老长安了。我这么一说，他会意的点点头，加大油门，朝着城南的曲江而去。可能是节日的缘故，大家都在家相聚高兴。所以街道上比往日宽松不少。原说还得一些时间，可没想到不到二十分钟就快要到目的地了。

到了曲江，看见了南湖，我才想到自己还没有吃饭呢。于是就对师傅说，找个吃饭的地方停下来。师傅笑呵呵地说，中秋能来这里的人一定会喜欢吃羊肉泡馍的。师傅用手一指前方就说，那里就有一家牛羊肉泡馍馆，前些年味道不错，现在的情况就不知道了。不过那一块都是吃饭的，去了可以自己看看。

付了出租费，我就下了出租。今日的曲江已经今非昔比了。这里的一切似乎展现的不仅仅是大唐的神韵。特别是在秋雨的笼罩下，这里的一切显得是那么的朦胧，那么的富有诗情画意。没走进几步，我就来到了牛羊肉泡馍馆。在陕西，别的不敢说，这道家乡的小吃可算是驰名中外的。

尽管周围还有不少风味小吃，可在我的心里，牛羊肉泡馍才是秦人心中的最爱。也只有这种秦人更能体现牛羊肉泡馍的精髓。走进饭馆，这里装潢很不错。看起来是曲江的风格。我刚坐下，就走过来一位小姐，笑盈盈的问我怎么吃？我说吃泡馍。她问几个饼子？我说一个吧。本不该说这个情节的。因为在我们陕西，吃羊肉泡馍只吃一个饼子的人很少，似乎展现不出秦人的那种粗狂和豪迈。可是生命留给我难解之题，让我不能不去估顾及生命的感受。喜欢吃羊肉泡馍，但每次都不能完全的尽兴。

吃羊肉泡馍的讲究很多，特别是掰馍，就很有说法。我一看时间还早，我想等夜幕降临之后再走近南湖，在蒙蒙的秋雨之中去感受中秋留在这方土地上的故事。所以我掰馍很慢，也很精致。心想，中秋时节，独自坐在南湖边上，吃着羊肉泡馍，看着烟雨蒙蒙的南湖，心里一定会是别样的情趣。

过了一会儿，热腾腾的泡馍就端上来了。可我一看就觉得有些不对味。在我的想象里，南湖是大唐当年最繁华的圣地，这里的羊肉泡馍自然最正宗了。可是现在放在我眼前的羊肉泡馍，我怎么觉得混混沌沌的，不清晰，至少给人的感觉没有往日的那种想吃的冲动。也许是我的感觉有问题。也许是想赏月，留下的却是秋雨蒙蒙。所以看到眼前的一切都有些被异化的意思。

我按照步骤开始去吃。结果只吃了一口就知道今天的这顿羊肉泡馍已经远离了我们大秦人的愿望和感受了。味道不对，似乎什么都不对。我叫来服务小姐询问，羊肉泡馍怎么会做成这么个样子。我问她知道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服务小姐被我这突如其来的问话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她摇摇头。就在这时，大概是这家店的老板走过来了。他也是笑嘻嘻的。我刚想问话，他却先说话了。不过一张口我什么都明白了。老板操一口正宗的广东口音。他问我是不是味道不对？

我开始还想发些牢骚。可看到眼前的这一幕，我还能再说什么呢。我只能笑笑。但是我能感觉出来，我的笑肯定不灿烂。不过我对眼前的这位老板也挺佩服的。一个广州人竟然敢在曲江这样展现大唐故事的圣地玩起秦人谁都知道味道是什么滋味的牛羊肉泡馍来。光是这种勇气就很了不起。

既然遇上了，我也就只能勉强去吃了。等我吃完了，站在一旁的老板大概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就对我说，这顿饭他免单了。我一听自然不愿意了。大秦人可以无所顾忌的释放自己的愤怒，也可以毫无顾忌的表现自己的自由意志。但是却不能在市场经济的社会里吃饭不给钱。于是我付了钱，因为感觉时间还早，所以我就要了一杯茶坐在那里等待。细心的老板大概看出点端倪来，也就坐在了我的对面。

他问我是不是来南湖赏月的？我说是，但是今夜看来没月可赏了。不过秋雨也好。我问老板知道南湖的故事吗？老板用手朝窗外一指说，前面就是寒窑，那里的故事我知道。如果要不是秋雨搅了中秋的美景，每年寒窑里都组织赏月，那情调简直美极了。只是今年运气不好，看不到了。

听着来自广州人的讲述，尽管他做的羊肉泡馍我不愿意恭维，可是他对曲江，对寒窑，对大唐文化的理解让我觉得牛羊肉泡馍是不是也该有些变化了呢。天色开始朦胧，我走出广州人的馆子。这时秋月已经变成了一种秋雾，我深深的呼吸一口，顿时觉得嗓子眼里就像盛住了一种秋色的神韵。

只走了几步，我就来到了在陕西被称之为爱情圣地的寒窑。这里我不是第一次来了。但是这里今天的情形我却是第一次感受和看到。好多年前，这里就是一片荒芜，在荒芜的土地上，当时我感受到的是千年爱情故事的沧桑和悲哀。可今天不一样了。尽管秋雨似乎也在表述某种凄凄切切，可是被装修一新，颇富创意的灯光，让不管是谁的心里都会有一种对生命的眷恋。

我走进了寒窑。尽管已经是晚上了。可这里的游人依然很多。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虽说秋风已凉，秋雨还在悄悄的下着。可是我发现，来这里的人的脸上都洋溢着一种寻觅的神情。过去的寒窑影子已经很少了。过去的故事在这里现在似乎都被用现代的手法表现的淋漓尽致。不过说心里话，我还是喜欢当年的那种格调，喜欢那种千年沧桑的味道。最后我走进了相传是王宝钏十八年等夫的那些窑洞。尽管我知道也许这一切本来就是一个传说，就是一个神话。可是当我走进去的时候，还是感受到了一种生命真正的含义，生命真正的存在和生命与生命的交流。

就在寒窑一处相对宽阔的地方，摆放着许多圆桌和凳子。我知道，这就是广州人说的要赏月的圣地。可今天一场秋雨改变了这一切。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想去那里坐坐。那怕会被秋雨淋湿自己。我走过去，被工作人员拦住了。他告诉我，今晚不开放了。如果十六天气好，还是要开放的。

我说我就想坐坐，买票也行。工作人员瞪大眼睛，大概不理解，觉得我是不是神经有些不正常。漫天的乌云，秋雨绵绵。赏月的地方还有什么可以座的价值呢。不过他看我的样子，就说不收费了，想坐就坐吧。我选了一个位置坐下来，身后就是流传千年的爱情故事，前方就是大唐盛世的南湖。远望已经是灯火辉煌的不夜城曲江了。

秋雨越来越小，最后似乎已经停住了。我独自一人坐在那里，想想身后的王宝钏，看看眼前的南湖开元盛世，再瞭望远处和上苍的星星一样的曲江高楼大厦，我仰起头，尽管乌云遮挡了据说是几十年才遇一回的十五最圆的月亮。我开始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难怪朋友对我说，只要心中有月就可以了。就在刚才，还有人问我今天大笑过没有。我说没有。他问为什么？我说想亲人。

身处这样的境地，我不想离开。可人家寒窑参观的时间没有了，要打烊。我只能离开。就在离开的一瞬间，我忽然发现，走进寒窑是一种回忆，离开寒窑竟然会成为一种期盼和梦想！尽管今夜注定无月。尽管今夜是中秋之夜……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