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子苓拉着行李箱走出家门,楼道“吧嗒、吧嗒”清脆的脚步声由近及远渐次变弱的时候,卫茅狠狠一拳砸在墙壁上,呼呼地喘着粗气。子苓竟然要卫茅好好的冷静一下,两人暂时先分开一段时间,等气消了,两人再好好谈上一次。
出差回家的心情总是令人愉快的。卫茅觉得塞外的沙漠也没有那么单调了,天似乎也更蓝了,白云的变换也令人产生无穷的遐想。
下午,卫茅从四五百公里外的前指回到西安,这是今年开工后的第二次休息。在回家的路上,卫茅只嫌车子开得慢,尽管车速已经达到单位规定的上限值,再快,单位gps监督就会打电话过来警告的。他希望司机把车速再开快些、路上的车辆再少些、监督站的监控再松懈些,没人监控就可以信马由缰奔跑才好呢。回家的心情总是迫切的。
卫茅还年轻,活力四射,对生活充满希望。几个月出差在外,一个人孤苦难熬,早都想老婆了。说到老婆,卫茅还着实自豪。那年,子苓从众多追求者里面,垂青于卫茅,卫茅在众多刺拉拉的嫉妒目光注视下和子苓喜结良缘。虽然十多年过去了,子苓倒是青春依旧,洁白的肌肤凝脂般光滑,苗条的身材纤细依旧,年龄越大反而越妩媚,韵味十足了,更让卫茅着迷了。卫茅急切的盼望回家,哪怕只是拉拉子苓的手,那也是一种幸福。
车子一进家属区,卫茅便一路小跑地上了楼,急切地想见到子苓,给她一个拥抱和热吻。可是家里静悄悄的,子苓不在。卫茅是回家前就告诉了子苓的,她到哪去了?也不发个短信或留个短言!卫茅略觉不快。正想着,卫茅的手机响了,一看是子苓的短信“我进城了,一会到家。”卫茅放下行李,洗了把脸,坐在沙发上,打开了电视,等着子苓。家里沙发、茶几、桌凳整洁有序,底板也擦拭得一尘不染。子苓是个勤快人,家务活那是不需要卫茅操心的,卫茅基本上就是个甩手掌柜的,每月只需要把收入上缴就行了。
电视新闻里正播放一条新闻。清华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教授杨燕绥在电视节目中建议,到2030年,中国人可以“50岁退休,65岁领取养老金”。至于退休后,到领取养老金之间这15年怎么办的提问,她说:“男的去养老院做园丁,女的给老人洗衣服!多好!”卫茅心里怒道,“去你娘个腿,还让不让人活了!”紧接着又是一条新闻,“国家开展老年人住房反向抵押养老保险试点”,也就是等年龄大了,可以把房子抵押给银行或者是其他金融机构,来获得养老的基本费用,这都是什么专家提出的建议,让没有房子的人还活不活了?卫茅只是看看新闻,没有领会专家的意见的高明和深远意义,作为小百姓,考虑不了那么多,只是狠狠地一把关掉了电视。
“啦哗哗啦”钥匙的声音,“咣当”一声,门开了,子苓回来了。卫茅喜上眉梢,自己心爱的老婆回来了,赶紧迎上前去,接过子苓的包放在桌子上。子苓看到了卫茅眼光里的热辣,一把推开了卫茅,问卫茅:“你也不问问我到哪去了?”
“说说看。” 卫茅道。
“咱儿子今年都六年级了,明年要升初中,你考虑过儿子的事吗?” 子苓问。
“不是你都操心着呢?我就不需要再多虑了。”卫茅说。
“那好,我现在告诉你,我想让孩子在城里上学,没有找到出路,你赶紧想办法吧!”子苓愠恼道。
“不是明年才考初中嘛,现在这么着急?”卫茅道。
“等明年就来不及了,中心学校的教学质量和升学率你又不是不知道。”子苓道。
子苓进城,就是为孩子的事去的。西安的五大名校“西工大附中、高新一中、铁一中、交大附中、师大附中”都打听了个遍,录分都很高,自己没有熟人,明年孩子如果继续在马家湾上,那不把孩子给耽误了?卫茅也没有可以依托的熟人和亲戚,只能靠孩子自己了。儿子今年十二岁,聪明是聪明,但自律性差,玩心太重,学习慌慌张张,丢三落四。再没有个严厉的管教和疏导,恐怕把孩子误了。中心学校老师也都很尽心,但升学率差强人意,子苓早都想给孩子换学校了。
卫茅毕业于石油院校,一参加工作就跑野外,屈指算来也快二十年了,自己的同学和朋友都是单位的同事,哪能和教育行业扯上瓜葛呢,现在即使有熟人关系搭话,择校费也高的惊人,自己能负担得起吗?
“我能有什么办法,大不了继续在马家湾上,学习还得靠自己呢!”卫茅底气不足的小声嘟囔道。
“不管你想什么办法,反正儿子明年初中一定要上个差不多的学校,否则你就亲自辅导儿子!”子苓最后通牒道。“这么多年了,就让你操这一次心,等你有办法了,给我打电话。” “轮休这几天儿子你照顾,顺便开动脑筋,看看儿子的事该咋办。”子苓又补充道。
看来子苓这次是真生气了,竟简单地收拾了行李,头也不回地出门走了。卫茅心里哇凉哇凉的,对子苓的一腔柔情蜜意也顿时烟消云散,嘴唇微抿,气恼地靠在墙上,握紧了拳头。
晚上,儿子放学回来,卫茅简单地给儿子下了碗面条,撒些葱花盐、醋、酱油,用油一泼,就是一顿饭,其他卫茅还没有学会做。每次出差回家,都是子苓把饭做好,无论是色泽还是花样,都能引起他的食欲,他只管放开肚皮吃就行了,有时仅仅洗个碗刷刷筷子而已。
晚上,一个人躺在床上,眼盯着天花板,毫无睡意,也不知道子苓去了哪里,电话早已关机。儿子的作业他给辅导了一下,能看出来,儿子确实需要有人来辅导了,简单的一元一次方程列起来都有些困难,给儿子稍微一点拨,立马能做出来。名校招生,明里不让考奥数,其实暗里都在操作,大家都在补,谁不学,谁就可能输在了起跑线上,这是入学的门槛。尽管对以后的作用有限,想当年,那时候自己听都没听过呢!这么多年来,他只是忙着工作,儿子和家里全依靠子苓来打理,亏欠她的太多了。可怜天下父母心,谁不想为儿子的前途考虑呢?卫茅能有什么办法呢?闭上眼,好像自己还奔驰在崇山峻岭的陕北高原,满眼都是高竖的井架,满耳都充斥着钻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满眼都是花花绿绿的测井曲线。他把自己的熟人和关系在心里细细地过滤了一遍,竟然都没有和教育挂钩的,卫茅懊恼的叹息一声,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第三天,子苓满面倦色地回来了,尽管如此,但进门时还哼着不知名的歌。看得出,比走时的情绪好多了,卫茅生气的扭过头去,没有搭理子苓。“哎呀,还生我的气呢,也不知道给我倒杯水!”子苓和颜悦色地道。卫茅不忍拂子苓的兴致,去接了杯水。子苓接过来,顺势吻了一下卫茅。
“你不用再想办法了,知道让你想,你也想不出来。”子苓嗔怪道。
“我回了娘家一趟,我记得我二嫂堂弟的一个亲戚在西安的某中学任教,虽不是名校,但升学率还行,属中上等。这两天我就跑这事去了,留你在家里就是为照看儿子,等明年初中开学就转。”
“我就知道我的夫人有办法,关键时刻都能搞定。”卫茅酸溜溜的拍老婆马屁道。
“让你冷静冷静,是我故意刺激你的,希望你能除了工作,更多的关心你的老婆和儿子,还有什么能比家庭更重要的呢?”子苓说道。
卫茅知道,像他这种情况在野外一线太普遍了,常年出差在外,风餐露宿、受苦流汗、孤寂无聊都能忍受,可对家庭的关照和付出的就太少了。卫茅娶了子苓这么个能干的女子,是他的幸运,可更多一线职工的家庭和子女教育,相同的情况,又有谁来解决呢?
-全文完-
▷ 进入真是老季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