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菊花22岁，刚刚走出校门，说要带着英俊的男友回到家里，家里人高兴极了。母亲特意早起，从鸡笼里捉了一只又肥又壮的大公鸡，叫起瘦弱的父亲起床。父亲拿着刀，捏着鸡头，母亲，抓住鸡脚，攥紧鸡翅膀。父亲手起刀落，公鸡扑棱了几下就不动了。父亲拿来脚盆，母亲端来开水，没有多大功夫，公鸡就被收拾的干干净净。母亲直起腰，捶了捶后背，拿来毛巾帮父亲擦了擦汗。父亲憨厚的笑了笑：“我去镇上买点菜吧。”父亲摸索着打开了还是母亲的嫁妆——一只破旧的木箱，颤抖着手拿出一只红手巾，红手巾裹得紧紧的，父亲慢慢的一层层打开，里面十几张灰色的钞票呈现在眼前，没有一张红色的，也没有绿色的。这是他们这几个月卖鸡蛋攒下的钱。为了女儿上学，他们变卖了所有值钱的东西，父亲有胃下垂的病，不能出门打工，母亲有类风湿，一双手都变了形。他们只能在家守着两亩贫瘠的土地。一年下来全靠养两头猪供养女儿。

今天女儿回来了，一高兴，就杀了鸡，带足所有的积蓄，去买菜，招待这位来自大城市的女婿。前不久，女儿寄了一封信回来，说马上就要毕业了，放假带自己的男朋友一道回来看看他们。她在信里介绍，男朋友家道殷实，父亲是房地产开发商，有几套住房，毕业后，可直接去他们公司上班。并寄了男朋友的照片。从照片上看小伙子长的帅气，笔挺的西装，精神极了。这可乐坏了老两口。两人的辛苦总算没白费，苦日子总算熬出头了，女儿也有了出息，有了好归宿。

一路上，父亲没有坐车，因为到镇上要8元的车费，来回要16元，父亲可舍不得。16元要是买盐，够一年吃的了，要是买卤肉，能招待多少客呀，而这些，家里的两只母鸡要下多长时间的蛋呀。再说一路上看看车，听听蝉鸣，也是一件好事呀。父亲临走前招呼母亲：“她妈呀，多找点素菜回来，城里人就好这口，讲究绿色食品。”

山里人走路就是快，1个多小时，父亲就来到镇里，奔向菜市场，买了一条还在水里游的活鱼，称了两斤瘦肉，还狠狠心，买了30多元一斤的龙虾。而这些，对于这个家来说，是最好的菜了，家里从来没有买过，没有尝过是什么味道。为了不让未来的女婿看不起，给未来女婿一个好印象，父亲狠狠心就买了。

回到家里已经10点了，母亲已经把鸡炖在了锅里，香喷喷的，闻了都让人流口水。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吃上一顿荤菜，其他时间，老两口在家，连一个鸡蛋都舍不得吃。母亲看着父亲咽着口水，笑着说：“老东西，馋了吧，来把鸡头啃了吧！”“你吃吧，我不喜欢吃鸡的，你忘了吗？”父亲神色凝重。父亲赶紧放下手中菜，说：“她妈，你赶紧做糖醋鱼，做红烧肉吧，我来择菜。”母亲应诺着，放下手中的活，去忙灶台了。真不用说，母亲从菜地里找回了很多的素菜，扁豆，黄瓜，土豆，苋菜，小白菜，等等，像是把菜地的菜都找了回来。

一切准备就绪，母亲在噼里啪啦挥舞着锅铲，和着父亲劈柴，锅洞里呼呼地火苗声，形成了一首绝妙的交响乐，动听极了，家里好久没有了这份喜庆。整个厨房，弥漫着久违的菜香味，没吃到嘴里，光闻着就是一种幸福。

饭做好了，摆了满满一桌，色香味俱全。已经11点多了，孩子快要回来了，老两口赶紧换上几年前珍藏的新衣服。换上衣服，显得精神多了，年轻了许多。他俩相视一笑，脸上皱纹舒展开了，显得那样的轻松幸福。“老头子赶紧去村头看看吧，看看他们回来没有，一般情况，女儿从学校回来，12点准时到家。”“唉！唉！”父亲一边答应着，一边迈开大步奔出了门外。

村头的槐荫下，几只小狗，小猫，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眯着眼，伸着舌头，是那么的安详，好像也在迎接菊花回来。父亲点着一支烟，悠闲地抽着，那突出的烟圈冉冉上升，印着从树叶中间斜出的一缕缕阳光，构成了一幅绝佳美景。

已经12点了，女儿怎么还没有出现，是怎么回事呀，肯定是路上堵车了，要么是误了班点。父亲有点急了。母亲在家里等急了，关上了门，也来到了村口，伸着头张望，希望准女婿赶紧出现。

已经一点了，怎么会没有回来，父亲坐不住了，站起来，来回走着，母亲也站起来，扶着槐树，轻轻地说着什么。

一点半了，还是没有一点消息。“老头子，赶紧去二毛家，打个电话吧，问问他们到哪里了。”母亲急中生智。

父亲拨通了电话，可是嘟嘟嘟得响着，没有人接。父亲的手开始颤抖了起来，干裂的嘴唇不停地翕动着。接着打，直到在第10次，电话那边终于传来了声音，是一个男孩的声音，父亲先是一愣，转瞬间明白了是菊花的男朋友。

“你们到哪里了，饭菜都凉了。”父亲着急的说。

“对不起，叔叔，昨晚菊花和我闹了矛盾，我们已经分手了，她昨晚走的急，把手机丢在我这里了，再见。”

啪，父亲手中电话滑落在地上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