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俗小说现代化的一个标志是，读者不像书场中的听众一样，自以为低俗，而往往认为受过现代教育的自己情调很高雅，手中捧读的是“有社会意义”的严肃高雅作品，正如许多电视征婚者声称“酷爱文学”，手上拿着一本《汪国真诗集》一样。

——《口号万岁?走向多极-抗战时期通俗小说的雅化》（重庆出版社2008年10月第1版）

在中国的近现代以及当代文学史上，或者在某些研究中国文学的学者口中，把中国文学划分出了通俗文学和纯文学。他们一直以来都是褒扬纯文学，而贬低通俗文学。在文学史里，一直都是以纯文学占主流，通俗文学只是陪衬，只是草草带过，有些写得很出彩的到了一个很高的高度的通俗文学，碍于它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高墙”，不得不在文学史里提一下。还有很多作家，他们自以为很高雅，写的是孤芳自赏的纯文学，就瞧不起通俗文学，甚至认为通俗文学不是文学。比如有个叫北村的作家，与一个叫做丰土的对谈就公开否认金庸的作品，说“金庸的武侠小说绝对算不上是文学”。

北村说出这样的话，只能说明他的无知，他根本就不懂什么是文学，在他的心里，只有那些高雅的纯文学才是文学，通俗文学在他的眼里就是上不了台盘的玩意儿了。

为什么北村等人要把通俗文学跟纯文学或者说是严肃文学对立起来呢？其原因是因为他们有一种误解，认为那些所谓的通俗文学就是一种“下里巴人”，是不入流的东西，谈它有损自己的面子，而那些纯文学却是“阳春白雪”，是高雅的文学，只有跟高雅的文学为伍，就可以显示出自己是一个高雅的人。其实文学本身并没有高雅与通俗之分，文学本身就是通俗的，就是要能够让大众看得懂的，你搞一些大众都不懂的东西，那不是文学，而是自娱自乐的玩意儿。

张赣生在《民国通俗小说论稿》里详细论述了小说跟通俗本身就是连在一起的，如果在小说前面加上“通俗”二字，就是画蛇添足。他在书中写到：“中国自古相沿，小说必然通俗，无须另加"通俗"二字画蛇添足。”他说那些把通俗小说跟纯文学对立起来的人，是根本就没有认真研究中文“通俗”二字的含义，他说：“"通俗"原是中国小说的根本属性，是中国小说艺术生命之所在。”他还在书中写到：“据以上"通俗"的含义来看中国的小说，自"小说"这一概念确立起时，他就与"通俗"牢牢拴在一起。”他的意思已经很明了，就是说通俗本来就是中国小说的属性，根本就无须再在小说上加上一个“通俗”的前缀。至于以后的所谓“纯文学”只不过是某些中国人模仿西方小说的技巧来写作，并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他在书中说到：“近年来所谓通俗小说与"纯文学"小说或"严肃文学"小说的对立，其实质不过是西方小说传统与中国小说传统之间的冲突而已。我不反对一部分中国人模仿西方小说，但绝对不同意用西方小说传统来取代和消灭中国小说传统。”张赣生在这里揭穿了那些自以为高雅的所谓“纯文学”只不过是模仿西方文学技巧的一种写作方式，并没有什么“高雅”的地方。所以说，文学没有通俗与高雅之分，只有好与坏的分别。

随着时代的进步，通俗文学也受到了一些人的重视，比如范伯群等就对通俗文学的研究有很深的造诣。北大的教授孔庆东也号称研究通俗文学的专家，但是他根本就没有搞懂通俗与中国小说的关系，硬是把“通俗”二字套在了某些中国小说的头上，他曾经出版过一部专著叫做《超越雅俗》，标榜自己已经超越了雅文学与俗文学的界限，但是我们从他的文章与专著里根本就看不到他是如何“超越雅俗”的，因为他仍然跟那些“高雅之士”一样，还是要把中国的小说区分为“通俗小说”与“高雅小说”，并没有弄懂小说的原意。比如说，他研究张恨水，一边把他吹嘘得很高，说他是通俗小说里天字第一号的人物，并说：“张恨水在中国现代文学星座中的坐标不仅是承前启后了通俗小说，他另一重要的意义在于力图打通雅俗，并取得了相当大的成果。”（《四十不坏?打通雅俗的张恨水》华文出版社2005年9月第1版）孔庆东在这里把张恨水抬得那么高，说他打通了雅与俗，但是在讲鲁迅的时候，谈到鲁迅的母亲喜欢看张恨水的小说，鲁迅就跟她去买，孔庆东却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说鲁迅的母亲爱读张恨水的小说是思想落后，我们来看孔庆东是怎么说的：“在鲁迅看来，不能因为父母落后就不孝，孝不孝不能以父母的思想为焦点，他们思想落后，也是你的父母，只要好好地养活他们，让他们开心，这才是孝子。”（《正说鲁迅》中国海关出版社2007年2月第1版）孔教授一边说张恨水的小说“打通了雅俗”，一边又说鲁迅的母亲爱读张恨水的小说是思想落后，真不知道孔庆东教授的脑子是个什么构当。

他自我标榜超越了雅俗，但是在他的心目中还是有雅俗之分的，他认为很多通俗小说，如果写得出色了，就变成了高雅的小说。他曾经说《红楼梦》本来是言情小说，是通俗小说，但是《红楼梦》在中国成了名著，就是高雅文学了，就不再是通俗小说了，这就是他的“超越雅俗”的高论，通俗小说里写得好的就是高雅的了，写得不好的就不高雅了，难道奥巴马当了美国总统就不是黑人了？这是哪门子的道理？他说金庸的武侠小说本来是属于通俗小说，但是金庸写得很好，所以就是雅文学了，就不是武侠小说了，所以他把金庸的武侠小说不称为“金庸武侠小说”而是直接称为“金庸小说”，他在《超越雅俗》这本书里写到：“例如金庸的小说从类型上看无疑属于通俗小说中的武侠家族，但在美学品位上它却超越了武侠、超越了通俗，实为当之无愧的高雅文学。”难道金庸的武侠小说在美学上有很高的品味就不是武侠小说了吗？你的所谓“超越雅俗”就是这样偷换概念的“超越”的吗？

四大名捕

2013年9月12日

于汉水河畔　书林隐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