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迹于烟雨杂文板块多年,认识了不少优秀的写手和编辑,原本也想在此罗列诸位的名字,但终怕担上哗众取宠、相互吹捧的名声,因为我在看到此类文章时,时常有种肉麻和脸红心跳的慌乱。对于声誉的在意,一方面说明我还没有超脱,没有达到忘我的境界;另一方面我坚持认为这更是源于一种内在的自律和自我约束。刚好,朋友发了一段八 九年某段敏感事期的音像资料,其中一个片段令人印象深刻,孩子们在绝 食,而某些孩子可能忍受不了,于是偷偷的弄来东西吃,面对此景,另一个孩子却在头上绑上条幅,声称绝不假 绝 食。那生死之间的一幕,让我想到了自律和坚守。现在他们已经和我差不多大了吧,我不知道他们在现实生活中是什么样子,但是我敢肯定,那些敢于坚持的孩子,无论在何时何地,他们一定会有自己的操守。这是一个浮躁和戏谑的时代,浮躁得近似于轻狂,戏谑得近似于圆滑。
因此,我不认为杂文会没落,尽管在中学课本上鲁迅的文章已经删除得差不多了,尽管由于审查的存在,我们在写杂文时可能战战兢兢,甚至像向子期的《思旧赋》一样,才开了头,就结了尾;甚或使用曲笔,乃至春秋笔法,或者玩起化骨柔绵掌来。虽然某些网站可能出于生存的需要,以小说作为网站的主打,对杂文并不怎么待见,甚至可能因为杂文的偶尔逾矩,还要面对上级的压力;虽然面对微信时代的来临,一篇杂文抵不过一条微信的威力,其功用大打折扣。但只要人性的暗角存在,只要社会的不公存在,只要权力还在作威作福,那么,杂文的使命就没有结束。
可杂文会在一定的范围内没落,比如审核过于严格,比如让一个不懂杂文的人去审核杂文,比如让一个连文章内容都没耐心读完的人去审核,比如让一个连政治和人性都还没弄清楚的人去审核,甚至连曲笔和春秋笔法都分不清楚的人去审核,那么,很多优秀的杂文就会死掉。死掉了一篇杂文并不可怕,死掉了一大片也不可怕,因为“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人则遍地皆是。”可怕的是一种观点的灭失,一种思想的毁灭。也许这种观点或思想的死亡,对某些人来说也不可怕,因为他们不需要这种观点或思想也能苟活下去。只是火种不在,怕是光明也难以为继呀。对于那些“翻越柏林墙”的人,为什么对准他们的枪口,不能抬高那么一点点呢?
当然,也许很多的杂文没有观点、没有思想,而只是一些心绪的堆积或释放,但如果审核者不假思索的予以退回,以自己的好恶而进行取舍,虽然够不上熄灭火种,但熄灭的却是作者的满腔热情。对于那些能够说得上话的写手,也许还有机会做几句无力的辩驳,而对于说不上话的作者,可能只会永远选择沉默。如果审核者对此还不以为意,那么我只能说这是对人性的漠视。因为那种高高在上的傲慢,已然深入到这个民族的骨髓,在不经意间就会想显现。遗憾的是,这样的漠视和傲慢,也许某一天就会发生在你自己的身上。因此,铲除权力的傲慢,呼唤平等的回归,是每一位杂文写手的责任;而对人性的关怀,对人文精神的坚守,应是每一个人的立身之本。
写了多年的杂文,总觉得写杂文的人不易,他们一方面要躲藏严厉的审查,一方面还要面对心理阴暗的指责。殊不知,真正写杂文的人,不但勇敢,而且还具备大爱,因为他们考虑的不是自身的荣辱得失,而是带着普世般的悲悯情怀。他们的杂文可能呈现出多种多样的,有阳光的一面,也有阴暗的一面,但无论怎样,他们的内心绝不冷漠,绝不麻木,而是始终燃烧着熊熊之火,关注着周遭的冷暖变迁。他们像高尔基笔下的海燕,他们像伏契克笔下的牛虻。
生活像一条河流,站在人生初始的源头,清新、洁净,但却无法理解下游的浑浊和沧桑。也许它以自身的洁净和阳光来抵触对浑浊和黑暗的揭示,这是可以原谅的。但是如果因为无知而放过了对睿智的接纳和学习,则是不可宽恕的,因为它们自己也终将流淌到下游,这是一条恒古不变的规律。记得王朔曾经对年轻人说过一句很吊的话:“我年轻过,可你年老过吗?”其实生命的历程在不同的时空内是不可重复的,因此王朔的话也并不全对。倒是在八 九年那个敏感时期,某个至今还被圈禁在“宗人府”的诺贝尔和平奖得主说的一席话,颇值得玩味。当他在那个事件中,看到一些在某种话语权长期熏陶下长大的孩子,像电影《南征北战》中的师长一样,对着一幅地图说某某军在西北边,某某军在东南边,他笑了,以他特有的口吃方式说:“我、我怎么和、和这般人弄、弄在了一、一起。”我对刘老师的话大约有以下的想法,首先是质疑刘老师作为知识分子的定位,是否过于清高?因为刘老师他已经感知到了,死亡在猖狂,而这些孩子们却在做游戏,因为刘老师清楚,与无知者是无法完成如此重大事情的。
在烟雨盘桓多年,虽然独来独往惯了,但临了,也有很多的不舍和留恋,好在承诺为静月清荷写的书评,于不久前已经发过,虽不成样子,但总聊胜于无。只是曾经答应为彤彤子枫朋友写一篇诗评还没有完成,竟像临死前想起一笔没还的债一样,好吧,那就欠着吧。
别了,我的蟋蟀们!
别了,我的覆盆子们和木莲们!
别了,我的烟雨亲爱的朋友们!
2013年9月10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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