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榜了,现在说啥也都是多余的啦!我一声不吭。“哎!”又是一声长叹,我清楚的数着,这已是我妈今天第十一声长叹啦!每一声长叹我的心都揪在一起。其实我比谁都难受,恨不得天赶紧塌下来算了。听到邻居同学吴小君家传来的阵阵笑声,对于我来讲绝对是个讽刺!
我跟吴小君小学高中都是同学,她前天接到的录取通知书,她考上医学院,家里人、亲朋好友都络绎不绝前来为她祝贺。而我伴着妈的叹息声倔强的卷缩在角落里,“哎!”不怪妈叹息,我也轻轻叹息一声!冥冥之中这就是命……高考前一天晚上,从不做梦的我,做了一个很怪的梦,梦见我擦脸的毛巾挂在那,忽然自己燃烧起来,没有火苗,只有浓烈的白烟,刹那间,白色毛巾变成一堆黑灰,“吧嗒!”一声落在地上。去高考的路上我一直琢磨这个梦,感觉很不吉利,没擦脸的的毛巾了,是不是寓意我要丢脸呢?果不其然,终于验证了我的梦。我这么想着,心里似乎淡定了许多,既然是命中安排,我无法挣脱,那就坦然面对吧!呵呵,我心里冷笑自己,都到这个时候了,自己倒是挺会安慰自己的啊!心可真大。本来想这样挺几天就过去啦!没想到今天老师来火上浇油了,好听点说是家访,其实就是来数落我,表露自己责任如何尽到,如何让她失望,我没给她争气。她脸憋的通红,看那样也确实气够呛,一进来就指着我说:“你这姑娘啊!学习好点也不能那么自负啊!人家都填几个志愿,报几个学校还嫌少呢!你还就报一个,北大!不是我说你……”她把北大两字咬的很真切,而且还恶狠狠的。原来妈还不知实情,听了老师的话,顿时脸就变了色,耷拉多长,老师数落完,出了气。看看我妈脸都白了,回头对我假惺惺的安慰我几句,转身走了。
老师走了。我更难熬啦!妈一声声长叹不说,在厨房里还摔起盆碗。“咣当!”盆响,“咔嚓!”好像碗掉地上摔碎的声音。我本想躲在自己的屋间里几天不出门,但是,看到妈这样……。我是最了解她了,她要是来脾气十天半月不会跟我说话的,看这架势,估计一年之内跟我说话都是快的。重读的想法立刻破灭。这家真是没法待下去啦!厨房传来妈切菜的声音,不是切,是剁,菜板都要快震裂啦!我的头好大,原有的一点点歉意,在妈的又摔、又剁、又叹息中渐渐消失。
外面一连几天下着雨,阴霾的天气让我透不过气来,有种要崩溃的感觉。真想自杀,可我还缺乏死的勇气。一点打击就不想活了,那也不是我的性格。要不一下到60岁吧!这四十年我弃权。我正胡思乱想着,我听到妈开始哼小曲了,作词作曲演唱都是妈,歌词简单就一个字,“哎!”旋律凄惨悲凉,我几乎是听着这小曲长大的,妈每次跟爸闹矛盾,就开始不说话,十天半月的哼这个小曲。这个小曲对于我和爸来说,比唐僧念紧箍咒还要命!我上初中后,我跟妈开诚布公谈判,你那小曲实在折磨人,如果你要再唱,我就不上学了。妈还真听话,从那以后,再没听到过这小曲。我似乎都已经忘记还有小曲的事。今天忽听到这小曲,我怔了一下,跟聊斋里阴魂不散的幽灵来了一样。我手都在哆嗦,不行,这个家我是一时也待不下去了,我开始收拾东西,在我爸爸回来之前我必须离开这个家。我背着一个双肩背包溜了出来,临出门,还回头望了一眼正在炒菜,正在忧郁哼唱的妈。虽然拼命想离开这个家,但真迈出家门时,心底涌出一股酸涩。“妈呀!对不起您了,女儿不争气,让你在亲戚,朋友面前抬不起头啦!”我噙着泪水一边想,一边跑向的火车站。
我夹杂在人群中,看着列车时刻表,还有四十多分钟有一趟去上海的列车,我摇晃在拥挤的人群中,排队买票。我到上海干什么啊?一无亲二无故的……“去上海只有硬座票了,喂!……”售票员喂喂的喊我好几声,我才缓过神来,我赶紧说:“行,行,硬座也可以。” ——上了火车,我坐在过道把边的位置。人真多,看到那些没座位的,我尽然涌出一丝满足感,但一闪即逝。我还有脸得意,还有资格得意?……如果正常的话,一个月后,坐在这的我会奔扑另一个城市到学校报到了,那时候一定有妈的送行,妈会带着笑脸,我也不会今天这样灰头土脸。
我努力让自己保持镇静,闭上眼睛什么事都不去想,好不容易打起瞌睡,几次被过道上扛着大包的,背袋子的给刮醒。最重的一次脸被袋子刮得火烧火燎的痛。
反复折腾我再无困意,我静下心来开始反省自己,报志愿这事是怪我,但是,年轻人谁没个抱负呢!如果这事换是你,我想你也会和我一样冲动的。
上高中后,带点姿色的女同学都有了男朋友,追我的说是乌殃乌殃的有点夸大其词,但确实不少,连外校的男生都来找我,我还真没动过心,原因是我心里一直住着个人……
那一年是高一暑假,同学苗灵过十七岁生日,她高兴的告诉同学们说,读北大的表哥要给她举行生日party,苗灵眉飞色舞的讲着表哥如何有才,如何帅气。少说点像真的,说多了即便真也有显摆的嫌疑了,我是这么认为的。全班女同学几乎都兴高采烈盼着这个日子,为此还都添置了花衣裳,好一顿捯饬。
我对这些不感冒,若水几千,里面也没有我的那瓢水。就像她们对影视明星,这个是她的偶像,那个是她的偶像,看到一张偶像的照片也吱哇乱叫。什么fans粉丝的,她们为这个常常大动肝火,她说她的偶像好,她说她的偶像棒,挣得脸红脖子粗。这些事我都不参与,在我看来异性的偶像就是暗恋的一种,为他们揪肝揪肺的犯得上嘛!
那天生日patio真是挺热闹的,不屑一顾从不想揪肝肺的我,那天揪心啦!倒不是苗灵的表哥吸引了我,是跟他表哥一起来的一个同学。就别提那气质,那眉宇间,那淡淡的笑……妈呀!都是我无数次在心里勾画出来的那种,就活生生在我眼前啦!砰然心不跳了,好像压上一块大石头,令我窒息。十几个女生围着五个男生,狼多肉少。我只好尾随其后,做着机械性的举杯,畅饮等一序列动作。整个晚会我一共说了三句话,两个点头,一首歌。第一句是;那个令我揪心的男生走到我身边,问我一声你好,我回了一句你好。然后他自我介绍,他叫孙耀动……。我点头。他说你怎么这么沉默,这么淡然?我回,我很正常。其实,我实在是太不正常了,有生以来,我头一次体会这异样的感觉。苗灵为了助兴,弹了一首钢琴曲,引发一场才艺表演秀,拗不过她们,我只好唱了一首歌。孙耀动走到我身边鼓掌,夸我唱的实在太好听了,我说了声谢谢。快要结束的时候,孙耀动再次来到我身边,这次,他没有向我微笑,望着窗外,他说,丫头,你有兴致考北大吗?我算好了,你如果考上。我们能在一个学校共读共度一年,……别让我失望哦!我点头说,好吧!就因为这,我填志愿就填了一个北大。——害得我现在离家出走,当时也许人家就是即兴而发的一句话,我还当真了,我这个大傻瓜。
第二天下午四点多到了上海,好热的天,一下火车就跟钻进蒸笼里一样,顺着头顶往下流汗,要是光脚的话,地上肯定得汪一堆水。谁都知道火车站附近吃住都贵,我顺着人流进了地铁,买票的时候,出现上海轨道交通地铁图,上海路真多,这路那路的,我想了想选择了中山公园,为啥选中山公园我也不清楚,坐在地铁上我还在想,也许是我熟悉孙中山他老人家吧!
先找了一家饭店,饿坏了,我狼吞虎咽的吃了顿饭。又开始找旅店,价钱高的住不起,太低的又怕不安全,转来转去的我又转回地铁。我问地铁的工作人员,我说:“这地铁一宿都通吗?”人家反问我,“你去哪?”我说:“我那也不去,我想……在地铁的板凳上坐一宿。”工作人员瞟了我一眼,有些生气地说:“那怎么能行,不允许的,你赶紧离开这里!”工作人员低头看了看碗上的手表说:“11多了,马上就下班了,快离开这里!”边不耐烦的说着,还不断的甩动着手,示意我赶紧离开。有趟地铁过来了,有的人从凳子上站起来,按顺序的站到黄线的外侧,没等瞧见小火车,一股风先吹过来。我在想,如果把地铁通道比作人的肠胃……这股风就是人排的气——屎未到屁先来。怎么有这样的比喻呢!我马上又给自己找理由,哼!谁让地铁工作人员对我态度不友善了。我上了车,反正中山公园附近没找的合适我的旅店,就再远走走。上了地铁,我坐了一会儿,不能再往远走了,那样的话就太偏僻了,人太多的地方不行,人太少也不行啊!到了北新泾这一站,我下来了。走出地铁。
我找到一家旅店,把空调开到24度,洗漱完我蒙头便睡。一觉睡到第二天上午十点整,坐在床上,我开始犯愁了,往下的路我该怎么走啊?攒了好几年的压岁钱,不过三千多,不吃不喝住旅店一个月都不够。我得出去打工,先养活自己,我又能干什么呢?洗碗,端盘子应该没问题,这样也解决了吃饭问题。想到这,我立即起身,洗脸梳头,吃饭然后找工作。我转了一圈,看一家不算太大的饭店,窗户上帖着招工,有服务员,洗碗,勤杂工等。我走了进去,要了一碗豆芽冷面,边吃我边四处观望,看到有个年长点的阿姨,感觉她应该是这里管事的,吃完后,我走到她身边,我说:“阿姨,您这招工?”这阿姨能有五十多岁,长相挺面善的,她看了我一眼,又上下打量着我说:“你干过饭店的活吗?”我摇头,“没干过,但我能干。”我说,“起码打扫卫生,洗碗都不用学的吧!”阿姨点了点头,脸色有点暖意。“那你有身份证吗?”我说:“有!”说着我就把身份证举到她面前。她接过身份证,看了看说:“身份证先放我这,你主要打扫卫生,然后到后厨帮忙。等你都熟悉以后,想干长久的话让你当服务员,工资比你打扫卫生要高。”我点点头,我问:“那现在你还没说给我多少工资呢?”
“要看你干得怎么样了,表现好的话给你一千五。”
“阿姨,供吃供住吗?”
“供吃,不供住。”
“阿姨,我明天就可以上班吗?”
“可以,不过你要想好了,在这干不到一个礼拜就想走的,一律不给工钱的。”我想,不撵我走就好了,我还能往哪走啊!
“阿姨,那明天见。”阿姨看了我一眼,用鼻子发出一个很闷的“嗯!”后来我才知道,这个阿姨就是饭店的老板。
我在这家饭店干半个月了,老板对我还行,轻易不与我搭话,有事告诉一声就走。其余的人都拿我当使唤丫头,和我年龄相仿的服务员,坐那也指使我给她倒水,倒茶,拿点这个,拿点那个的。最让人难以忍受的是后厨两个安徽妇女,因为我打扫完卫生,就得进后厨帮摘菜、洗菜。我一进去,她俩就不干活了,站那指手画脚的挑我的不是。老板一经过,赶紧换一副面孔,低头哈腰的装干活,比京剧变脸还快。年龄小一点的有三十多岁,大一点的有四十多岁,有一天,那小一点的跟我搭讪:“你哪的啊?”
“东北的。”我想她紧接着会问我东北哪的,可是她没问。话锋一转,她说:“你是不是逃婚出来的啊?……你父母给你找个孬子,你不同意就跑出来了,是吧!”
“什么叫孬子,挠痒痒的吗?”因为她的说的是地域方言,虽然舌头很努力,听起来我还是很费劲。“我讲的对伐对,你逃出来的?”这“对伐对”好像是上海话,反正她努力让我懂她的话。我说:“你讲的对!”她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老子一侧爵士!”(老子一猜就是)她成老子了。可笑的是,这两个女人说话也互相称老子,原来“老子”是她们那地方“我”的代名词。
更可气的还在后面。岁数大一点那女人张嘴闭嘴地喊我“头昏的”再以后这俩人一起这么喊,时间长了我琢磨明白,不是头昏的,是逃婚的。慢慢这个“头昏的”成了我的名字。我像个皮球似的,任大家呼来换取的指使,取笑。我确实头昏啦!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啊!我忽然想起温瑞安武侠小说里那句话;谁无虎落平阳日,待我风云再起时,如有一日虎归山,我让血染半边天……。
我无为,人自宁吧!我开始认真严肃的考虑我今后的人生道路,我狠狠的下了决心!我不能就这样活一辈子。论成败人生豪迈,大不瞭重头再来。开资的第一个月,我到长宁区图书馆买了好多复习资料,开始发奋学习。每晚饭店9点打烊后,我沿着北渔路往北走,过了高架桥便是苏州河,河边是小公园,鲜花绿草,小路上铺着红色的橡胶路面,蜿蜒的河堤护栏,放眼望去犹如一条长龙盘旋在河堤上,长龙扭动腰身的凹处,便是游人歇息的长椅。我每天在这里复习到深夜,因为,为了节约用钱,我换了住处,好多人拥挤在一个房间。
两个女人继续变本加厉的拿我寻开心,有一次居然问我跟男人睡过觉没,然后两个人前仰后合的大笑。她们也不容易,也许是想男人了。我要是真能让她们开心快乐,也算为人民服务,我这样的安慰自己。
终于老天开恩啦!有一天,老板把我喊道办公室,她开门见山的说:“大学没考上,从家里跑出来的?”我点头,
“准备明年再考?”我再点头,又马上惊讶的望着她。
“我一直观察你,哦!你别介意,到我这来的人,我都要掌握清楚的,可以说每个细节我都看在眼里。”她说,“我年轻的时候家里兄弟姐妹多,生活困难,没上得起大学,是一辈子的遗憾。你是个有修养的好孩子,我相信你一定能成功的。……这样吧!以后,你搬到我这来住,我给你腾出一个房间。还有,你去当服务员,这样能轻松些,后厨你就不要进了……”我给老板深深行一大礼!心里默念,好人一生平安!
……老板对我很照顾,闲暇时我们经常谈心。在老板的开导下,我也觉得自己从家里跑出来是不对的,我给妈打了电话。妈听说我在复习,准备迎接明年高考,很欣慰。自从住在饭店以后,也没人欺负我了,应了那句“狗眼看人低”为了报答老板,我工作更卖力气,学习更加努力。基本过目不忘,我想,一定是肾上腺素也再为我超长发挥。
也许人就该在逆境中磨练一下自己,才能更懂得珍惜美好生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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