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听到《金瓶梅》这个小说的名字的时候，人们都说这是一本淫书。以后又说这本书的写作技巧很高，我想，连鲁迅先生都夸赞这本书的写作技巧，那一定错不了。所以很想看看这本书。可是在文化大革命之前，这部书都说是淫书、禁书。根本就看不到，每当想到这些，我也就死心了。我没看到的书多了去了，看不到又不会死人，有啥大不了的。我就是这样自己安慰自己。

改革开放以后，文化市场也渐渐活跃起来，那时的广州火车站广场上，有许多小商亭。当然也有卖书的小商亭，不过这些地方我都不大感兴趣，因为没啥我感兴趣的书卖。

那时的报纸上，有许多关于买卖禁书的报道。其中就有说卖《金瓶梅》这本书的事。据说很多人在地摊买这本书的时候，看的确实是《金瓶梅》，在交钱的时候，小贩故意嚷嚷说城管的来了，于是赶紧把书包裹起来递给买者，等到买书的人回家里一看，早就掉了包了，《金瓶梅》变成了电话本，甚至还有变成了砖头的。这无意中就给我提了个醒儿，我暗自告诫自己，以后遇上这种事儿，千万要当心，可是要多长个心眼儿。

那时广州火车站站前广场的东南角上，有一个小书亭儿。我经常到那里看看有啥新书。每次都是看一遍就走，从来没有买过书。有一天，我又来到了这里，却不由自主的站住了。在书架的第二行正中间，三本写着金瓶梅三个字的书规规矩矩的立在那里。我一看大喜过望，于是叫店主人把书拿来我看。

果然是《金瓶梅》。一共是上中下三本，竖版繁体字，澳门出版的。我仔细的翻看了好几遍，的的确确是货真价实的东西，这使我想起过去报纸上说的，关于买《金瓶梅》这本书那些人遇上的弯弯绕。于是我就变得格外仔细，再一次确认这些书无误以后，我就问道：“三本书一共是多少钱？”

老板娘回答：“一共是28元钱。”其实我早就看到书后面的标价了，手中暗暗准备好了28元钱。这时的老板娘手可真快，她一面假惺惺的说别叫警察和城管看见，一面就拿出一个塑料袋要把书装起来。我当时马上就说：“等等，让我再看一下是不是上中下三册，别弄错了。”老板娘故作惊慌地说：“警察来了，叫他们看见就糟了。”我把脑袋一晃，说道：“怕啥，警察不是还没来吗。”老板娘见我不吃那一套，再说钱又没到手，所以这会儿也就不怕警察了。于是把书递还给我，说：“我怎么会弄错呢，我们做买卖要讲诚信的嘛。”我把书拿过来又确认了一遍，这回我有主意了，我把书往外套里一揣，夹在腋下。这时老板娘又慌张起来：“警察来了，快把书拿来我帮你把书包好。”我满不在乎的说：“警察还敢搜查我的衣服里面不成？”说完把钱递给老板娘。此时此刻，那个老板娘的脸上，又是气急败坏，又是无可奈何，脸上的表情煞是复杂，一时间手里拿着钱不知如何是好。

我对老板娘说：“哎，你好好看看，钱不少吧。”老板娘这时才如梦方醒，赶紧说：“哦，不少，不少。”我这才转身离去。就这样我还一边走一边在想：那老板娘脸上的表情，只怕任何著名的演员也难以表现出来，真是好笑。

回到家里，我把书拿出来给我姐姐看，姐姐说：“好多人买这书上了当，你倒是遇上一个实诚人。”我说：“姐姐非也。”于是我洋洋得意地讲起了我和老板娘斗智的经过，得到了姐姐的赞许。

以后我在一个地摊上看见有卖《金瓶梅》的。可是靠近仔细一看，金瓶梅三个大字的后面有两个小字：之考。我心想不仔细看还真就中计了。后来我听我的一个同事说，他的街坊就是因为没仔细看，结果买的就是这《金瓶梅之考》，那真是后悔的到处去找后悔药。以后，每当我想起我买《金瓶梅》的经过，心里还有一种洋洋得意之感。

王天立

2013年9月6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