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农历七月半
母亲告诉我这一天不能乱走,
因为是鬼的节气怕碰到鬼。
那年我只有十九岁。
那天下着小雨,天气阴霾霃的,
空中飘散一丝黑云,屋后就挨着
不知年代的老坟,坟场周围
在依次转动它黑晃晃的倒影。
一切都像是阴间梦境,对照的
坟丘景中,彷彿妖精通常成群,
我好像白日里见鬼,活生生
看到一个仙女般的女鬼:
实际上不存在,
或许是梦,被全世界忽略了
所以只在我的跟前显形。
我眼前一亮,却只敢打量
她的裙子、她比人长得漂亮
手镯,以及头顶上湿漉漉的光晕。
和活人一摸一样,我可以牵她的手,
因为她那精致的小摸样。
她鬼鬼祟祟,我们躲进了一片树林里,
屏住呼吸,其实我很怕她
她差不多只会在水下出气,
就只好暗漾在大玻璃后,
小心翼翼看行人在街上游泳。
她因此是另类不是凡人,
而有着小金鱼的姿式:
眼睛圆圆的,嘴嘟起的,
裙子飘来荡去,暗想推动身体。
我则洞若观火,多少有有些安静。
其实我知道人鬼不能同道,
让这些想法要在水中去稀释,
明目张胆,淌得满街都是:
比如另外的我和另外的她
在街角神不知鬼不觉地亲吻,
或者第三个我和第三个她
正当街乱淫。因为我并没有
把这些向她一一挑明,
她就以为那些欲望都是别人的。
好吧,我也由此而满足了
人生深暗与苦涩,不再退避。
但我撑开伞,能让雨在她的头顶
变成美丽的鲜花。偶尔,
花瓣掉在她身上,鲜红艳丽,
我就说雨滴是好的,
看起来也像润肤剂。不过
这个小想法我也没说出来,
因此不知道她是否同意。
事实上,我的想法得到了
她的的允许来来回回,
比我们更像幽灵。
可这是多么祥和的一天,
心怀鬼胎而小小年纪,
而她独自细吹细打,
她的音乐全然无声,
直接把我催入梦乡。
哦,她是否最后也要一再显露,
别过头去,只给我细长的脖子,
变成夜妖妖?
我摇摇头,挣扎着想清醒,
恍惚中听见远远的有酒
在喊我的名字。嗯,酒!
是的,酒也是水,它原本藏身在
水的身体间,如果不是我
正好长了下酒的猪头肉,
又有谁能从中把它唤醒?哦,幸好!
幸好有了我,水才下不进酒里,
小鬼女也才没有变成小美女。
我们走吧,当黄昏屋后坟地
开一张陈年的旧报纸,
我的生日躺在其中,
像一个婴儿还是木乃伊?
当然,这句话也我没说出来,
它的欲望依然是别人的,
而我还在梦里。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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