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樱花飘雪的三月。
我是个双鱼座的女孩。
可是我出生的时候没有樱花,而且一直也不会有。这里是北方,不适宜温暖的生长。
记得星座里关于双鱼座的传说:维纳斯和他的儿子丘比特去参加一个宴会时碰到了坏人,于是维纳斯把自己的脚和儿子的脚绑在一起逃离了宴会,母子俩就这样以尾巴相连,永不分离的姿势升天。
可是他们是脚绑在一起的,他们会向不同的方向游去。就像双鱼座的孩子一样,他们的心里总有什么东西在把他们向不同的方向拉扯。我想我的身体里就有这样的两个小人,一个向右,一个向左,他们都是倔强的孩子,不肯妥协,而我就在这样的矛盾中痛的撕心裂肺。
我是个用写作维持生命的孩子,因为我无人诉说,我不快乐。可是没有人相信我有不快乐的理由,因为我对所有人微笑,灿若桃花。可是我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却只有一种表情,就是淡漠,因为我不知道该怎样对自己说你要快乐。
于是,我写字。
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起初我想我并不是要写关于忧伤的文字,我是个善良的孩子,我不想残忍的把自己的伤口暴露在别人面前让别人陪我一起疼痛。可是我又如此没有安全感,我不得不让别人看见我裸露的伤口,我想我是带着受抚慰的心来的,那总有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什么人会看见我以及我的伤口,于是,他可以揽着我的肩膀说:我帮助它愈合。
可是,没有人。
我在我生活的这座小城里不停的行走,我想我在寻找着什么,漫无目的。我想我不喜欢这里。这里有终年不停歇的风,以及夏日的酷热和冬日里的干燥阴冷。
十九岁的时候我以为我可以离开,我向往的地方是江南的小镇。那里有青石板的小巷,漫长没有尽头,巷子周围会有爬满青苔的古旧楼房,间或夹杂着从某个幽深的门洞里传出丁丁当当的声音,以及脚边打着弹珠的小小男孩,眼睛清澈。我可以站在樱花树下让飘落的花瓣死在我的掌心,我让泪水为它们殉葬。
可是最终我还是没有离开,我知道我是个矛盾的孩子,我向往,可是我更不舍。
不舍现在莫名其妙的生活,不舍我的父母朋友,不舍我在这里经过的每一个日日夜夜,虽然在这里我并不能真正快乐。
上网的时候我有不同的身份。每个我去的网站都有属于自己的独特的名字,我不想让别人轻而易举的认出我,我不需要有太多人在意我的存在,我更希望自己像个隐形人一样穿梭自由,活在自己的世界。只是所有的名字都只有一个密码,我怕有一天我会忘记,会丢失自己。
18岁的时候给自己买过一个戒指。那是我唯一给自己买过的饰品,淡青的玉石雕刻着老鼠的造型,简单而粗糙。我一直带着,不知道到底有多久。可是有一天,我睡醒之后突然发现它不见了,只剩手指上被它压迫后淡淡的印迹。我在每一个角落里找它,可是没有找到,我以为我永远的失去它了。
21岁生日那天,我打扫卫生,竟然发现它安静的躺在床底的角落。看见它的时候我欣喜若狂,捡起来之后发现它有了一条很细的裂纹。我重新把它带上我右手的无名指,好象从来都不曾丢失。
我喜欢走路的时候背一个硕大的背包,神情默然。
包里装着我所有的证件和从小到大写的所有文字。我害怕自己在苍茫的人群中丢失,于是我用这种坚决的方式告诉自己,你不能把自己忘记。可是,有一天,有人抢走了我的包。在深夜我回家的时候。看见那些东西离我而去的时候我感到了绝望,我的心撕裂般的疼痛。他们也是年轻的孩子,他们需要的是钱,可是我那只包里只有他们无法理解的文字。那些东西对他们没有任何意思,可却是我全部的财富。
我对爸爸说他们抢走了我的东西,爸爸说只要你没事就好,东西丢了我们可以再买。他不知道他们抢走了我的什么东西,他以为我没有事,可是我的心痛的滴血。
上网的时候我对朋友说,我说我的包被抢了。然后他们安慰我,他们说没有关系,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他们也不知道我究竟丢了什么。我说那些是我青春岁月的全部证明,是它们在眼睁睁的看着我长大,我以为我可以珍藏,可是现在却什么都没有了。我说不是什么东西都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那些日子我只能经历一次。
泪流满面的时候我在想,也许冥冥中已经注定让我以这样决然的方式忘记以前那些忧伤以及彷徨的岁月,让我挥手向它们说告别。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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