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三思难眠
匆匆的来,匆匆的往,两地,一瞬间就彼此变换,生命就是在这样时间与空间里变换。回来的路上,白水心里十分复杂,他说不清楚自己为何心如翻涌的波涛,烦躁而不安,坐在靠窗的车座上,叶月拉着他的手,见他不说话,就说:“你怎么了,是不是参观的东西太深厚了,在偷偷咀嚼呢?”。
白水微微一笑,抚摸着叶月的长发说:“是啊,太多的东西让我弄不清自己在想什么,可是还是一直没停止过回想。”
“那你想吧,笨蛋。”,说着,叶月也随着白水的目光,向着窗外发呆。
白水不明白,为什么汽车跑着,时间的存在会减弱呢?如果坐在候车厅里等车,会有一种焦急的感觉,而看着窗外风景的不停变化,时间的存在似乎就被空间的变换减弱了。他看着窗外发呆,想起了以前高中时,每个星期回家坐公交是的情形,那时,公交车的车窗都是打开的,坐在窗边,他可以让每一站的风肆意的吹着自己的长发,那感觉是一种洒脱,还是一种什么呢,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但就是喜欢那风肆无忌惮的吹拂。而现在,坐在长途汽车里,窗户是打不开的,闷闷的感觉,让人也困乏了,他又抚了一下叶月的长发,想找回那些年风吹的感觉。
如果说人生的哪一段时间最充实,那长久之后的突然改变,也许最有重量。几天短短的假期,浓缩了无数的事物,那充实,就像年糕一样,不能轻易的消化。白水自从参观之后,就像一个吃撑了的孩子一样,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快点的消化。他是受到刺激了,想要找到出路。夜,一点点的深,跟叶月说完晚安后,却还是一直睡不着,他在挣扎,挣扎,他不明白,在大学学到了什么,又一次的回到了那个问题上——到底大学给了他什么。越是不想想,夜却热情的掩护着让他想,夜深人静,不怕被人发觉,的确适合想些东西。翻来覆去,实在无法入眠,白水便下床,倒了杯水,端着水,趴在阳台上,望着,昏黄灯光下的梧桐树,静静的发呆。那树,进入秋季本虽未变色,然而,在灯光下却显得有几分苍黄,满眼金色,只是夜深人静静静的绚烂,匆忙的人,会发觉得很少。
夜,越来越深,就连梧桐树里的灯光也灭了。可白水还是毫无睡意,他知道明天还有课,知道晚睡不好,可还是拗不过自己那晚的心情,突然,心血来潮,他打开电脑,写到:
死后,
什么都化为乌有,
唯暂有一缕轻魂,
飘飘悠悠,
已没有生命之重。
曾经幻想的死亡,
是多么的可怕。
那时想,
死后该是多么的黑暗啊,
该是多么的恐怖啊。
现在想来,
死后原来却是这般美好。
死后的也有他们的世界,
但这世界是片刻的,
当那缕轻魂被吹散时,
这世界也消散,
无影无踪,
什么也不属于它,
它也不属于什么。
现在,
这缕轻魂,
还未消散,
他似乎还在留恋,
留恋那尚未骨寒的躯体,
留恋他经历的生命之旅。
它不想离去,
更不想消散,
现在的它的一切都成了留恋。
他开始追忆,
在这随即消逝的时间里,
努力的、全力的、尽力的去追忆。
它看到了它的幼时,
那是的它只是混沌,
天不存在,
地不存在,
父不存在,
母不存在,
一切的一切都被混沌着。
直到有一天,
一丝光,
射进了混沌,
于是它开始有一线光明,
开始把混沌驱散。(尽管怎样驱,混沌总是存在的)
可是混沌散后,
并不一定比混沌着好。
散后,
它知道了什么是七情、六欲。
一切复杂的事物都随着那光线而来,
它指使着躯体,
来表达自己的一切。
高兴时,有面部;
忧伤时,有泪水;
兴奋时,有肢体。
一切都为它服务着,
它像是一个独裁者,
统治着这个小王国。
然而这光线并非从一个方向射进来,
随着时间的发展,
有两个方向的光线,
都驱散了一大片的混沌,
开辟了自己的领地,
并一直的扩散着,
渐渐的它们开始为争夺边界而彼此斗争,
争斗着、扩散着、丧失着。
是谁构造了它的混沌,
他不知道,
但它知道环境驱散并填充着混沌。
它渐渐的拥有了两个臣子,
两个敌对的臣子,
一个说另一个是奸臣,
而另一个则反驳道“你才是奸臣”。
有了这两个臣子,
它可能成为贤君,
也可能成为昏君。
但当它足够明达时,
也许臣只是臣,
它们做不了它的主,
它会恰当的掌握这两个臣子,
别忘了它是一个独裁者。
有天夜里,
它还小、还脆弱,
但却亲自演绎了一场戏,
戏中,
它是主角,
但不是主人,
那戏,
让它懂得了,
也或许是加深了胆怯,
于是在黑夜里,
它指使着它的躯体,
只许在有光明的地方,
或许有依靠的地方。
那脆弱的国君似乎还无法摆脱依赖。
也许是从小埋下了胆怯的种子,
它对黑暗充满了恐惧,
以致对死亡也那么的恐惧。
然而直到此刻,
它才明白,
死,并不可怕,
死了,
就没了知觉。
慢慢的,
他回忆着:
它长大了,
变强壮了,
可那强壮并非真实可见的强壮,
它只是时而强壮、时而脆弱,
甚至有时还返回至混沌。
有一天,
它的躯体出了点毛病,
它是那么的痛,
好像自己的躯体就要报废,
而自己也将无栖身之地。
但事实并不是它想象的那样,
它的躯体,
重新强壮,
当那疾病的痛苦远离它的躯体后,
它又像患了健忘症,
竟毫不怜惜的,
春风得意了,
指使着躯体做这、做那,
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
它恨不得再多指使些躯体,
可是它不能,
它只是这唯一躯体的独裁者,
而并不是现实世界的他人的独裁者。
好了伤疤忘了痛,
在它看来,
是多么的平常,
利用躯体换来自己的快乐,
躯体伤了,
又有什么呢?
有那么一天,
它被别人指使了,
做自己不想做的事,
于是,
那事成了痛苦的事,
以后凡提起此类事时,
它那痛苦还会重新再来。
但也有例外,
有的事虽被人指使着做,
那时虽是痛苦,
但后来一次一次的再遇此类事时,
并不觉的痛苦,
反而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快乐,
这快乐似乎全由自己创造,
于是快乐冲散了痛苦,
并成了此类事的主角。
也许是这样吧,
知道了什么叫痛苦,
才能真正的体会到快乐的甘甜。
这就是矛盾,
矛向何往,
盾也会何向,
它发现书中,
有能让自己强大的起来的事物,
于是渐渐的,
他开始指使自己的躯体,
要以书为友。
渐渐的,
它的一个臣子强大,
而另一个,
则衰弱不堪,
那臣子把另一臣子的领土占领了,
但那另一臣也会如潮水般的重新弄湿那片属于它的领土,
但那只是暂时,
这片被异化的领土,
纵使时常会被弄湿,
但它已被一臣子收服,
心已所属,
纵使被占了躯体,
天亮之后,
还是不得不被光照亮,变干。
当然,
有时,那另一臣子也会攻占那臣子,
占领那臣子的所属地,
正像那臣子占领那另一臣子的土地一样,
那占领是从根本上占领,
时常被夺回,
但只是暂时,
土地的根已易主,
再争也无意。
当它看到这两个臣子互相争斗时,
他也显得无力,
因为它们都是自己的爱臣,
失去哪一个,
他都不愿,
尽管有时后它想抛弃那“另一个”,
但却不能,
真的无法做到。
为使自己强大,
为了能使自己的躯体活的更优美,
为了体现它是一个真正的独裁者,
它指使自己的躯体在有书的地方,
徘徊、驻足。
它知道,
书中有无限的光芒能把混沌驱散,
但它不知道,
那光芒的至极也将重新混沌。
不过那时,它还不知道,
只知道书中的好,
能把自己变得广阔。
他透过字里行间,
了解自然美妙,
了解世事变迁,
了解人事复杂,
了解很多很多,很多以前的不知道。
他满足了所开辟的新领域,
然而这世事并不能让它舒心,
就像自然的变幻也会有折磨。
它无法自己的躯体一直躲在自己建构的象牙塔内,
因为躯体活在世界,
它也只得跟随它的躯体,
这样看来,
它还是有一些受制的,
越是领域广阔,
它发现自己再也不是一个独裁者,
它的两位大臣已足够强大,
强大的足以威胁自己的威严。
追究现在的状况,
它无法不承认,
这都是自己造成的。
已入人世,
怎能不会被世俗所染,
当它渐渐长大,
它知道了什么叫人事,
也知道了什么叫无奈,
但当时的无奈,只是浅水中的,
还可以偶尔探出头来;
那后来的无奈,
才深的让它窒息的混沌,
重返原始。
就是这样,
它在世界独裁着它的一小块土地,
那土地是那样的独特,
很少有人能看透。
他渴望有人看透,
同时又有所保留。
于是在徘徊中,
它丧失了时间,
变得苍老迟钝,
终于糊涂一世。
一个混物在最后的时刻,
终将返归混沌。
它的躯体寒了一点,
这时的它,
忽然想到海边,
那美丽的地方,
天蓝海阔,
是它一生都想让躯体呆在的地方,
以此来满足,
它对美好事物的向往。
海边的人很多,
但这些都与它无关,
它只爱那天蓝、那海阔,
一切的一切,
毫无影响。
忽而,
它听到来自尸体地方的哭声,
撕心裂肺,
他虽脱离躯体,
此刻还暂不能摆脱生死情痛。
死,留给和自己有感情的人什么?
是痛苦,
痛苦的回忆,
是失去依靠的恐惧,
是再也不能相遇的痛彻心扉,
还会有什么,
它想不到,
他宁愿它从不曾由混沌到光明,
宁愿一直混沌着,
在生着的日子,
嘻嘻哈哈,
像傻子被人嘲笑,
也无所谓,
因为混沌面前,
一切如烟林雾海,
清,何谈。
可是那时,
死以前,
都已太晚,
混沌会来,
但来的太晚。
那过去的一幕幕,
就像自己土地上的每一棵苗,
有的似花,
有的似草,
而有的只是罂粟,
美,但确不一定好。
一切都在它的土地上,
由无到有,
再由有到无。
这就是身后的一生,
短也不短,
长也不长。
用时间来恒量人生,
或者来续写或发展历史,
这是一种文明,
它同类所发明,
但时间也只属于人类,
异类则不懂。
凡世终就是凡事,
但终究是凡世,
什么…………
什么…………
什么…………
都将是乌有。
一阵风过,它散了,
散的那么轻悠,
完全没有匆忙,
一切的一切,成了……
什么…………
什么…………
什么…………
都将是乌有。
一阵风过,
它散了,
散的那么轻悠,
完全没有匆忙,
一切的一切,成了……
一句句,饱含着不眠者的深情,直到凌晨三点半,他才停下敲打键盘,才想到该睡觉了,这夜的结晶终于成形。
29就这样悄然离去
朝阳如以往静静升起,在朝霞的护航下,在鸟儿的歌唱里,日子仍旧像往日流水一样,静静的走着。可是这个世界上少了那么一个人,他不在属于这平静的生活,属于这让他的迷失的地方……天大亮,室友们一个个匆匆起床,却发现白水不见了,不过大家都没有在意,床铺还在,电脑还在,行李箱还在,什么都在,只是人不在。室友们都没有在意,对于白水的早起他们都习以为常,于是理所当然的认为他起早了,去上课了,这完全符合白水的生活习惯,他们想,他总是起的很早,像鸡一样,担心时间在睡梦里流浪。
上课了,还是不见那个昨日熟悉的面孔,一节一节,时间就这样被太阳举得越来越高,还是不见,仍旧不见。路曲给他打了个电话,可是答案却是关机,很神秘的失踪,让路曲感到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把结果和同学们说了,一个室友这才记起,半夜时分,他曾被亮光刺了一下眼,睁开看时,是白水坐在电脑旁,然后就继续睡了,没想到白天久不见了。一个上午的时间不足以说明什么。于是每个关心白水的人,都把焦急的心推到了夜晚,需找一丝慰藉。
夜晚悄然而至,而那人的消息依旧如迷雾不可知。路曲想起了叶月,于是就拿起电话:“白水在你那吗?”
“没有啊,我也奇怪,一天了他都没跟我联系,早晨给他发个短信也没回。”
“怎么回事啊,今天早晨起来我们就没见他了,手机也关机了。你和他吵架了?”
“没有啊,我们从来就没有为什么而吵过,他怎么会不见了呢?多大的人了,还玩失踪啊?”
“我也不知道,你还知道他其他的朋友吗?看看能不能找到他。”
“嗯,我想想,希望能找到,那先拜拜了。”叶月不想再说下去了,她心里也突然莫名的发慌,怎么会这样,发生了什么。她想,要是让她找到白水,一定会狠狠的打他一顿,让她还敢和自己玩失踪。
夕阳早已失色,夜幕漏洞百出,那星星像是一个个通往另一国度的通道,白水望着那寂寥的天空,默默无言,回想起早晨出走的天空,怎么就变了样子呢?虽然每天都看见这一片天空,可是这时却感到从未有过的陌生。秋天,多么一个如画的季节,天朗气清,白水回忆着,早晨明媚的阳光,刺眼的晨光,似乎是在阻挡自己的脚步,可是,他没有回心转意,还是走了,走的那么无所顾忌。这么好的日子,也许就是为了迎接自己的新生吧。他走着,想着,如果世界上存在一种东西能让自己更新多好啊,可以忘去不快,可以让自己变得简单。可是没有,他只是想着,走着,向东方走去,想那个未知而神秘的地方走去。没有人知道他要干什么,他自己似乎也不太明确,但心底却似乎有一个影子在引导着他。
他洒脱的脚步,却引起了与他有关人的慌乱,首先是同学们,然后是叶月,然后学校也理所当然的知道了,最后的最后,家人终于接到了这样一个消息,也是那么理所当然的,父母慌了,那泪水就莫名其妙的流了出来,那皱纹,那黑里掺杂着白的无色的头发,就那样的在寂静的家大方光芒。
七天了,叶月多希望白水能出现在自己面前,给自己一个大大的惊喜,她想着:如果你能出现在我面前,我不会狠狠的打你了,你出现吧,你知道我是多么的想你吗?你怎么就忍心自己一个人销声匿迹呢……太多太多的言语,叶月说不出口,只能让它们在心里翻滚。七天了,也就是白水父母得到消息的第二天,在路上的白水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太过超脱了,于是打开了那关机七天的手机,给父母写到:“爸、妈,孩儿不孝,不能完成你们的愿望了,我想自己离开一段,过一段自己心中想要的生活,我现在很好,一切都好,你们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也愿你们二老身体健康,我会在几年后回家的,你们不用担心,我是好好的,回去的时候也是完整的,你们不要寻找我,我是安全的。原谅我的不孝”。随后,叶月也收到一个短信,“叶月,对不起啊,我走了,没有跟你打招呼就走了,我对不起你,可是我要离开了,到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寻找一些东西,原谅我的不辞而别,如果可能的话,把我忘了吧。和你在一起的日子里,我感到了人生中最美好的东西,那些足以让我终生难忘的东西,我会在心底默默的珍藏,可是我还是要走的,对不起了,请你一定要快乐……”。随即,白水又把手机关了,叶月迅速的拨打也以碰壁结束。
白水的父母几乎日日都有泪水的陪伴,不日不夜的思念,还是未能把儿子盼回身边,收到消息的那一刻,白水的父亲想看到了儿子一样,高兴的把苦涩的泪变了甜的味道,可是读完短信,那甜的泪又变得更加咸了。白水永远都不知道,他的父亲也是那么的感性,平时坚强的父亲,竟然在母亲的面前哭的那样的孩子气,两人哭着哭着,白水的父亲说:“孩他妈,暂别哭了吧,既然孩子是安全的,咱们就让他过一段自由的生活吧,他长了那么大,咱们还没让他独自一人出去过呢。就让他闯闯吧,受了挫他就该回来了。”
“你倒是放的下心,他要是遇到什么歹人怎么办?”白水的母亲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白水的父亲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那也没有办法啊,想开点,他哥不是也在外面吗?就让他出去闯闯吧,又不是不回来了。”可是无论怎么说,母亲的心似乎还是无法开朗,也许只有时间才能治愈了吧。
仅仅几天的时间,叶月以前从来减不掉的体重,就那样默无声息的减掉了,她养成了失眠的习惯,习惯在夜里作画,也许她只能如此才能排遣思念吧,每一幅画,都有夕阳,每一幅画,都有晚风,每一幅画,都有泪痕,夜,就那么的静悄悄,那画里,不知道铺展了多少个黄昏,此刻,白水是不是也记起了那么迷人的夕阳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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