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老吴，是我决心离开你！

红红除孩子外，第一个想到的人还是他。

那么多年过去了，从熟悉的人走向陌生的状态，是谁的错？

但无意识也好，有意识也罢，她难解那个心中的阴影，一个“怕”字，始终散发着幽灵似的暗光，折磨着她，心神不宁，饱受煎熬。

她不能对人讲，更不能对老吴说半句担心的话。

她知道他对她不薄，没有半句不从。结婚数十年她就是家中的执掌者，对他没有更多挑剔的细节。

夜深人静的时刻，老吴家里远去的亲人，都浮现红红的眼前。

正如此刻，明明知道只有荷香弥漫，垂柳飘逸，但还是心生那幽径间有那熟悉的人影光临。

（2）

随即想到的是老吴的妹夫。

他和蔼可亲，微笑着，不声不响地做着自己的事情或家里需要办的一切。

可他还是离开了，那么彻底，那么不留余地，没有留下一个字，静静地熟睡了。

记得那天看到他的时候，他的脸是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脸庞似乎缩小许多。但七孔还在流血，殷殷的划过脸部，凝固在慢慢凹陷的脸颊。

残阳下显得几分僵硬的四肢，放置在临时从床上抽出的床板上。灯光下为他穿衣着装，包裹黑发的白色的绸缎。

让本是英俊的他的头颅，仅仅露出拳头那样大的轮角，直到棺木里沉睡，越来越感觉躯体的弱小，最后被纸钱等掩盖。

那是最难以抹去的时刻，也是心里畏惧的时刻。不能离开，也不敢正视。心里寻找依附的人，可老吴无法脱身照顾自己。

她真的很怕很怕，心里感觉离开是最好的镇定方式。事实上回到家里更感觉怕，身上浸出了汗水。

是悲伤，是无助，是……

（3）

红红无法释怀，难道、难道老吴家的人，注定要遭劫难？

居住的小镇很小很小，年轻不懂事也就不思考习俗的内涵，经历太多太多的事情，还是心生疙瘩，触及红红柔弱的心房。

什么是习俗呀？街头巷道的老人唠叨着这家长那家短，时时难以找到答案。

——哦。那家的老三年轻轻的死了，他们家呀是某某相克，才出现这样的麻烦……

——唉，真是家门不幸……

红红隐隐思考这些说法，虽然没有直接联系，却暗暗问自己，老吴家发生那些事情，唉。

不相信鬼神的红红，慢慢注意这些时明时暗的断想，老吴家过早离开的人，都是外姓的人，那……

我也是外姓的人呀！

红红心里强化着这个“怕”字，仿佛生根了、发芽了。

在静谧的夜色下冲击着自己的身心，常常汗水淋漓。

她的身体失去了红润……　

（4）

妈妈，我怕，真的很怕。

红红的电话在深夜里响起，那老家里的娘和爹被彻底惊醒。

那时是座机，听到女儿红红的哭声，娘还是哆嗦着身子，声音发抖地安慰着自己的女儿。

事实上，娘在电话的同时产生那个“怕”字，怕女儿也……　

一夜无眠，女儿的哭声，撕断了娘的心。　

想到女儿是自己同意嫁给小吴的。她相信自己的选择，不会有对不起自己女儿的一丁点事儿在小吴身上发生的。

可为什么吴家还是发生几件事呀，娘想着想着，必须尽快赶到女儿红红的身边，保护她、疏导她。

门“咚咚”的响了，红红知道是娘来啦。

门开了，红红的娘看到一夜之后就那么憔悴不堪的女儿，泪还是夺眶而出。

妈妈，红红惨痛的嘶喊，投在娘的怀里，几乎是休克。

小红、小红！母女俩抱头痛哭。

娘在一边轻轻抚摸女儿的肩，一边痛苦交加地述说着，都是命呀，都是命呀。

妈妈，我怕，我怕！

（5）　

红红的老家，坐落在小镇的一角。

院内有老吴早年栽培的梨树和蜜桃；还有更多红红爹栽培的栗子、杏子、石榴、无花果、柿子，院内绿叶缠绕，隐蔽遮阴。

红红还是带着孩子，随娘回家了。

红红的爹拉着外孙在树下指点着花朵，辨认着花色，不忍孩子受到更大的惊吓。

娘和红红在无言名表内心困惑的时刻，到了当地算命先生的身边。

有道是“父在母先亡”一样，看你怎么断句，结果是彻底不同了。

母女俩听着先生那些神秘的命数之语。连连点头，声声称是。

离开先生的身边，似乎找到了答案，心情也些许释怀了。

脸上凝重的表情，正如从云中钻出的太阳，显露光明。

（6）

回避是最佳的选择。

回避老吴家上下老小，离开他们，就是离开遭难。

但怎样离开老吴呢？她曾流泪，曾暗暗下不了决心，他没有错呀。

可命数就是这样，只能藏住内心的恐慌，强装冷静对老吴说——

我们过早的相认、相爱，现在是缘尽的时间啦。求你放我一条生路吧！

红红低泣的乞求老吴……

老吴心里明白红红想什么，知道这个结果的到来。

能怪谁呢？不能改变血统关系，不能回避家里发生的一切。

红红的选择，是对是错，上苍没有预言。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