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说:“等我老了,再也不能帮别人盖房子的时候,我去买一辆三轮车,和你妈去大街小巷收破烂儿。我头脑灵活专门算账,你妈嗓门大专门叫喊。”
妈妈说:“喊的累死了,用喇叭录音自己喊更方便。”
其实爸爸有时候是个调皮的老男孩,有事没事拿我妈开玩笑,和弟弟一起打牌看他们打弹珠。有一次爸爸收工回来,让我和弟弟陪他打几盘牌,罢了便去接妈妈回家。那时外面下着雨,妈妈没有带伞。我们三个玩的不亦乐乎的时候,妈妈回来了,淋湿了回来的。妈妈用有点气愤的眼神望着我们三个贪玩的孩子。
爸爸喜欢下棋,我不知道他的棋艺高超到如何炉火纯青的地步,陪他下了那么多年棋我每次都是以惨败告终。家里来了客人他们就喜欢在桌子上厮杀几盘,当饭菜都罢在桌子上时,他还说,这盘下完。妈妈忍不住把棋子弄的一团乱。无奈收棋吃饭,心里却还惦记着那盘未了的棋局。饭吃完了,继续厮杀在他的棋盘上,一直下到日落黄昏时才肯罢休让对方回家。爸爸曾对我说,人生如棋,棋如人生,不可只顾当下,找出路,觅机遇,没有相同的两局棋,眼观四方,战无不胜,百战不殆。人生亦如此,没有相同的际遇,每走一步都得考虑好下一步。
在命运的棋局里,爸爸没有走得那么得心应手。每个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的人都受过挺多苦,食不裹腹,学堂里的放牛娃。爸爸上学上到了初三,仅差三个月就能参加中考就能毕业就能像他有的同学一样上高中甚至大学。现实的残酷阻住了他求学的梦想,那时候交不起学费,错过的不是那三个月是一辈子的遗憾。
上初中时,爸爸会翻开我的书,或许能看到他当年也在课本上看到的。一些英语单词时隔三十多年他依然能清楚的发音,偶尔出一些口算题让我算,习惯拿草稿纸和计算器算题的我一时竟没算出来,他就准确的报出了答案。爸爸在说他当时化学学的不好分不清那些化学式时,我才大大的扬眉吐气的说,水是h2o,二氧化碳是co2,乙醇是c2h5oh 。离开学堂三十余载,但爸爸却爱跟我和弟弟谈论那些非生活琐碎的事,上至神舟升空,下至土壤里微小的生命。
爸爸走南闯北漂了许多年,方向感极强,而我是个没有方向感的人。只要跟在爸爸身后就会很安全,爸爸骑着摩托车坐在他身后,手插在爸爸的荷包里,便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有时候想如果我能变小,冬天就要钻进爸爸的口袋里不出来。有好几次梦中梦到了爸爸骑着他的车载着我,在半路上叫我下来说有点事,然后很久没回来,我哭着喊着找爸爸,最后爸爸出现了我笑了很心酸的笑了,梦醒了,爸爸还在,一直都在从未离开过。
小时候,爸爸喜欢我的小脚在他的背上踩,有我的脚帮他按摩,后来大一点再让我踩上去,他就有些痛了。静漠时光里,时间是最幻变的小偷,如今已耳鬓斑白,怀念昔日用胡子扎我的脸用那布满老茧的双手蹑着我的双手。 爸爸有时候很沉默,每次打电话三言两语直截了当,我习惯了听他简洁的话语,在电话的这头等着爸爸先挂电话我再挂。最长的一次打了二十分钟,那次在校外听不太清楚电话的那边讲了些什么,也许那些冗长的话语彼此都懂,不爱拉家常,只要一句好好的就足够。付诸实际行动去爱比任何华丽的词藻都动听,在工地上风来雨去,在家里的孜孜教诲,在生活上的省吃俭用,莫不是最大的感怀。
每一所学校的门都是爸爸带着我一同跨过,第一次上小学爸爸送我,第一次上初中爸爸送我,第一次上高中爸爸送我,第一次上大学也是爸爸帮我背着行囊离开。女儿总爱依恋父亲坚实的肩膀,是一坐大山,累了随时都可以休憩,是一条河流,渴了的时候饮一壶泓泉,是一阵晨风,干净透明。 高考的失利,亦让他操碎了心,或许心里比我更难过,依然苦劝着我继续前行。败一次不是败给了所有,他曾经多么渴望能继续读书,他把他多年的梦系挂在我和弟弟身上,有风有雨有苦涩的日子才是真正的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堪,人生总是要苦一阵子,甜一阵子,悲伤一阵子,欢乐一阵子,我抹去眼角的泪水,丢掉那颗充满悲伤的心,学着迈出那一步看看广阔蔚蓝的天空。蓝色的天空包揽着蓝色的梦,伸手触摸,怎可停下前进的步伐。
父母给予我们的是所有,而我们能做的却太少,能聚在一起的日子越来越少了,有一天白发爬了满头,有一天我们也为人父为人母,才能懂得孩子是咱们的天是咱们生活的重心。
不怕日子匆匆流逝,只怕流逝的时光的长河里依旧如从前般碌碌无为。挣扎过,苦痛过,看父亲坚定的眼神,就没有资格轻易说退缩。山高水远的路,一个人安静的走完。
今天父亲是我的山,明天我是父亲的山。
好像在远处传来三轮车吱吱的声音夹杂着妈妈的叫喊声:“收破烂儿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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