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通天河

——《丝路觅宗》系列纪实散文之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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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址：塔什库尔干县苏阔什拉什（两河口）

地理坐标：经度　76°11＇19.3＂　纬度　37°48＇50＂

海拔高度：1816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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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库斯拉甫，溯流西行，山谷变得更狭小，两山显得更高——仰头一看，均在千米以上——河床更窄，喀喇昆仑山和昆仑山被夏日融化的冰雪水，泛着瓦黑的光芒，朝我们涌过来。

想加大油门，追赶我两千年前的那些属于张骞属于甘英的驼队，而路况不容许。追了几道湾，突然发现汹涌的波涛中间，一只巨大的神龟浮在河心，一动不动——却原来是曾经背负过大唐法师玄奘那厮。一千年过去，它一动不动，昂首水中央，依然在这儿等待或者以等待弥补曾经的过失。

——是的，这才是《西游记》里的通天河，是玄奘取经回来经历最后一难的所在地。

其一，据玄奘所著《大唐西域记》记述，“从此东下葱岭东冈，登危岭越洞谷，溪径险阻，风雪相继，行八百里出葱岭至乌铩国（莎车）。”他当年离开帕米尔石头城之后，是东下出东岗，抵达大漠绿洲的。这正是喀群古道（今人亦曰塔莎古道）正东西方向的走向。

其二，复旦大学教授侯杨方团队的最新研究成果：一直认为玄奘取经是走英吉沙古道返回南疆绿洲的说法，出自探险家窃国大盗斯坦因。而斯坦因当时却是误将英吉沙当作乌铩国（莎车）了。

其三，吴承恩写《西游记》，是在史实的基础上采用浪漫主义手法进行的艺术再造，而史实，是作者艺术创作的基础和前提。叶尔羌河，从源头喀喇昆仑高原的克勒青河至莎车700公里，落差竟高达4000米。世界上的大河中，还有哪一条是可以在如此短距离里，从1300米海拔飙升到5300米高度的河流？这不是名副其实的“通天河”又是什么呢？

《西游记》描述通天河有这样两句诗，“……三个字乃‘通天河’，十个小字乃‘径过八百里，亘古少人行’。”与《大唐西域记》的记载惊人相似，“……溪径险阻，行八百里出葱岭……”可见，吴承恩落笔之前是仔细研究过玄奘的真实行程的，不然，“八百里”一说怎会如此巧合？

在南疆民间，甚至还有玄奘在英吉沙晾晒被通天河打湿的经书之传说。

——想到这些，我停下车来，对着浊浪拍天的叶尔羌，情不自禁的高喊一声：通天河！这才是名副其实的通天河！

从探险的角度看，顺流而下，到了库斯拉甫，再无特别艰险的自然险阻。玄奘到了莎车，然后辗转于阗（今和田）后，就住了下来，直到朝廷派出的卫队前来迎接。所以说，“通天河”，就是玄奘九九八十一难的最后一难。

我甚至幻想着，等阿热塔什水库修好以后，这一段可以让游船畅行的通天河，能够让人们领略到完全不同于长江三峡的昆仑景观——那将是怎样惊心动魄的心灵历险与壮美！

从库斯拉甫到两河口，30公里，因为我正好赶上叶尔羌河最野性最险恶的季节，这一路的赞叹与感怀，在昆仑山的心脏里，我被大自然鬼斧神工的造化，嗟惊得喘不过气来。

——万壑一江天上来，拊膺长叹莫盘桓；八十一难君行处，昆仑之后无关山！

一座吊桥的尽头，有一条深壑。我走过吊桥，因为那沟壑里长着几株大树。在两山高耸入云的巉崖之间，这几颗大树，虽然显得矮小甚至卑微，但它们释放出来的生命之绿，在这万山丛中，却是无与伦比的坚韧。

见有一辆小车停在路上，边检站的执勤人员骑着摩托过来询问。始知已经进入塔什库尔干河流域，我们已经在帕米尔高原的褶皱里，感受丝绸之路了。

这条捷径，来得太突然，我们原本做好探险的准备的。正是今天这两小时的惊心动魄，害得玄奘法师当年差点让17年取经的心血付诸东流。

通天河，你不是故事，也不是神话，你是东西方文化曾经的载体。

以通天的神秘，原来你一直在这儿等我，等一个痴迷于丝绸之路景仰于玄奘大师伟大精神的后生，在这个夏秋之交的早晨，来唤醒你，唤醒那一段让全世界为之震惊而赞叹的文化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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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8月10日　喀什库尔干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