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常在想,如果尤三姐和柳湘莲在一起,是不是红楼里最令人超级羡慕的神仙眷侣,但是作者从不给你做这样的侠客带着红颜浪迹天涯的美梦的空间,他可以写落红成阵时宝黛共读西厢记的美景,也可以让三姐和湘莲的美梦化为泡影,让你感受什么叫现实的残酷。
红楼里死了不少女性,其中尤三姐的死令自己读的时候震撼最大,因为出生在现代的自己无法深刻感受到古代社会对女性的道德桎梏,金钏也是如此。她以一种超级决绝的方式——手持柳湘莲的鸳鸯剑,在她自己最爱的人面前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尤三姐的死到底是谁的错?
起决定作用的人就是柳湘莲。
红楼里唯一以侠客形象出现的人物就属柳湘莲,书的第四十七回作者有提及到他:柳湘莲原是世家子弟,读书不成,父母早丧,素性爽侠,不拘细事,酷好耍枪舞剑,赌博吃酒,以至眠花卧柳,吹笛弹筝,无所不为。作者刻画人物从不刻画人物的单方面,他可以痛打薛蟠,也可以帮助薛蟠打走强盗,他也经常去秦钟的坟上祭奠,可以说挺有情有义的。一个经常去外面见世面的人,感觉应该那种看问题比较透彻,而非道听途说的人,但在尤三姐这件事上,他犯了这个错。
贾琏见到薛蟠和他后,提到给他做媒之事,当时他什么都没问,就爽快答应了:“我本有愿,定要一个绝色的女子。如今既是贵昆仲高谊,顾不得许多了,任凭裁夺,我无不从命。”但见到宝玉后细问,尤其是宝玉形容她们两姐妹是对“尤物“时,跌足道:“这事不好,断乎做不得了。你们东府里除了那两个石头狮子干净,只怕连猫儿狗儿都不干净。我不做这剩忘八。”古代社会,女子养在深闺人不知,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彼此都是通过旁人了解个大概,柳湘莲只听说尤三姐是宁国府之人,宁国府的丑事是有多臭名昭著可想而知。外加宝玉的一句“你既深知,又来问我作甚么?连我也未必干净了”,加重柳湘莲对宁国府的坏印象。其实也能理解,你向自己信任的人打听一件事,对方说的话十有八九会影响到你的判断,而悲剧在尤三姐和柳湘莲之间就这么发生了。
任何跟宁国府有关的事,都不会太干净,大事件就是秦可卿的死,很多讨论放在秦可卿的行为上,很少批贾珍的,仿佛习惯他这样,直至今天,都没有什么改变,看着每天铺天盖地对女性种种的批判,感叹当代的女性不是生活在古代,不然心理不强大真的被口水都会淹死啊!
尤三姐本身是否是淫奔无耻之流呢?我觉得不是,她比尤二姐清楚宁国府的那些男人:“姐姐糊涂。咱们金玉一般的人,白叫这两个现世宝沾污了去,也算无能。”对贾珍和贾琏,一不做二不休,说话相对干脆:“你不用和我花马吊嘴的,清水下杂面,你吃我看见。见提着影戏人子上场,好歹别戳破这层纸儿。你别油蒙了心,打谅我们不知道你府上的事。这会子花了几个臭钱,你们哥儿俩拿着我们姐儿两个权当粉头来取乐儿,你们就打错了算盘了。我也知道你那老婆太难缠,如今把我姐姐拐了来做二房,偷的锣儿敲不得。我也要会会那凤奶奶去,看他是几个脑袋几只手。若大家好取和便罢;倘若有一点叫人过不去,我有本事先把你两个的牛黄狗宝掏了出来,再和那泼妇拼了这命,也不算是尤三姑奶奶!喝酒怕什么,咱们就喝。”至少在书的第六十五回,她把贾府的两兄弟耍了个团团转。
而当她说出钟情柳湘莲后,整个人就变了:“若有了姓柳的来,我便嫁他。从今日起,我吃斋念佛,只伏侍母亲,等他来了,嫁了他去,若一百年不来,我自己修行去了。”说着,将一根玉簪,击作两段,“一句不真,就如这簪子!”“着,回房去了,真个竟非礼不动,非礼不言起来。贾琏无了法,只得和二姐商议了一回家务,复回家与凤姐商议起身之事……可是等待她的是巨大的失望,自己最爱的人是这样看待她的,一个字都不解释,以最决绝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想起金钏和晴雯的死,只有晴雯说出来自己的不甘心。尤三姐是刚烈的,刚烈得不值得。如果她是现代女性呢?会有怎样的说辞?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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