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随心转
----那深深浅浅的江南旧事
涧水无声绕竹流,
竹西花草弄春柔。
茅檐相对坐终日,
一鸟不鸣山更幽。
----王安石《钟山即事》
熙宁九年是王安石创作的一个分水岭,之前,大都是为了反对旧党,推行变法,而作诗明志,《商鞅》《孟子》等可以代表。然熙宁九年之后,随着朝野中两党势力的更迭,身处宰相的王安石纵使位高权重,也力不从心,再加上小人的陷害,只得要求辞官还乡。王安石一生曾两次罢官,然熙宁九年的罢官与之前一次有很大的区别。如果说之前的一次算作中场休息,那么这一次便是比赛的结束了。无奈,痛楚之情难以言表。
江南小镇,似乎是每一个诗人的向往之地,安宁,静谧。王安石回到这片故土上,写下了许多安静闲适的小诗,这首《钟山即事》便是代表。如果说用一个字概括这首诗的印象,那就是“静”,全诗虽没有出现这个字,却在处处表达。涧水无声,绕竹而流。岸旁的花花草草,在温煦的阳光下,摆弄着动人的姿态。我就对着茅檐而坐,一坐终日,山林中没有一点的鸟鸣。是静,是一种来自心底的宁静,涧水没有冲击过石头,发出叮咚的乐曲,花草也只是兀自弄着春光,没有风拂过的窸窸窣窣的声响,我与茅檐更是静默不语,在这样的环境下,这样安静的氛围,就算是有一只美丽的黄鹂在鸣叫,那也破坏了心灵的安静,一鸟不鸣山更幽,鸟也只是飞翔或者慵懒的栖于山林,不发出一点声音。环境是这样的完美,心灵是这样的安静,一鸟不鸣,山林幽寂。
其实,倘若内心足够的安静,外界事物是很难打扰的。就像有人在闹市中可以读书一样,内心的强大可以摧毁一切混乱的喧嚣。圣人说“心随境转是凡夫,境随心转是圣贤”。在现实的日子里,谁哪能做到境随心转,谁能在红尘里安抚一颗纯净的心灵。境是物质,心是意识,哲学里说,物质决定意识。但是,不要拿这样的观点,作为内心迷惘的借口。这里的“决定”,就像“影响”一样,是分为两个层次。就拿明末的朝野来说,法度紊乱,宦官谋政,世风日下,这样的环境,作为一种客观存在的物质,滋生了像阉党这样腐败的群体,这样的不堪的物质,就像投影一样,不经过任何作用,便产生了这样腐败的意识。倘若我们简单的用“物质决定意识”来说明,那就不免平淡了人的气节,淡化了思想的力量。东林党人的视死反抗,像一道强光刺痛了习惯黑暗的人的双眼。难道说东林悲风不是物质作用的结果?当然是,正是这样的物质,才更加坚定了这些人的想法,更加锤炼了这些人的风骨,更加升华了这些人的气概。所以,在相同的物质下,有不同的意识,有与物质类似的意识,也有脱胎于物质全新的思想,这其中的关键,便是内心的强大。你是否有自足的精神,是否有安宁的归宿,这是能否境随心转的关键。
任何一个改革者都是孤独的,王安石也不例外。面对朝野上下的汹汹之口,面对朋友们的讽刺挖苦,面对天地苍生,他坚决地提出了“三不足”的理念,他在书信里写道“至于怨诽之多,则固前知其如此也。”对于这一切的困难,他早已有了充足的准备,所以即使在罢官还乡后,依然能写出这中清新秀美,脱于尘世的诗词。所以在他的作品里,很少能看到这种怨天尤人,凄苦哀婉的句子。所以,他才能成为伟大的改革家,不光是他的智慧和勇气,还有内心足够的强大,足够的平和。
谁说涧水无声,那是因为听不见流水的喧扰;谁说花草无语,那是因为我的心在仰望斯人;谁说一鸟不鸣,那是因为凡尘的嘈乱抵达不了我的内心;谁说一坐终日,说不定我正在高歌吟唱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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