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烧香时，我刚起床

浓烈的香火味冲淡梦乡的余味

手机响起，远在韶关的姐姐告诉我

她梦见了母亲，要父亲多烧点纸钱

我如梦初醒，今天是中元节

母亲在昨晚就见了父亲一面

当然是在这个八十六岁老人的梦里

这几天耒阳的天空都是阴沉着的

偶尔听到有谁哭泣，我心就揪一下

我想起二十多年前的母亲

每到七月半，每天早晚烧香祭祖

鲜果，白酒，饼干，花生，瓜子

三根蜡烛，三碗米饭，三个筷子

馋得我流口水。母亲不许

母亲说，得让爷爷奶奶们先吃

我一直以为母亲是骗我的

爷爷奶奶早埋进黄土，不可能回家

可母亲说她看到了爷爷奶奶

他们就坐在桌子边，左边是爷爷

右边是奶奶，靠近奶奶的是老爷爷

以致接连几天，夜里甚至白天

我总走神，会突然感觉爷爷奶奶在唤我

那时，乡村很穷，家里很穷

母亲终日操劳，只为了这个家

经常能吃到鲜果，饼干，花生，瓜子

只为了我和妹妹过年时能穿上新衣

母亲很温和，从不找孩子们的麻烦

小时候不管我跌倒多少次，她总是对我说

男人嘛，摔跟头怕什么？关键是摔了跟头

能不能爬起来

记得有年七月半，我刚错过中考

流浪在外学木工，回家看望父母

母亲走了十八里山路到永兴县香梅送雨伞

那天的雨很大，母亲撑着油布伞却湿了一身

满身泥泞，说是走得太急摔了一跤

我搀扶着五十多岁的母亲回家

我一身很快湿透，我不知道是雨水打湿的

还是泪水淋湿的

半年后，母亲还是被胃癌夺走了生命

是那样的突然，我都来不及孝敬母亲

从此年年七月半，母亲会跟随爷爷奶奶回家

可是，今天，又是中元节

母亲，您见了父亲，见了姐姐

怎么就忘了我呢？是不是孩儿不乖

又惹您生气了呢？是不是您不要我了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