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1992年11月份的一段痛苦又美好的记忆,令我永生难忘。
“世态炎凉”和“大爱无疆”的对峙中,犹如冰与火的战斗,曾长时间冲突于关于人性的思索中,并努力寻找着突破口。
二十年后的今天,精神文明和物质文都已融入人们的心灵和行为意识之中,然于我来说,每每提到火车站或是乘坐火车,那份抹不掉,斩不灭的记忆,就会如电影片断一样,一次次浮于我的脑海。
记得是在广西玉林火车站,拥挤的人流如海滩上堆积的沙子,一脚踩进去没有一点的空隙。
因去广西玉林看望一位朋友,假满回成都,加近年底,怕买不到车火车票,朋友执意将我送至火车站,打算带我去找一个他在玉林火车站工作的朋友帮忙买票。
刚到站口,便看到在火车站门口,四五名身穿便服,不知是城管还是警察的男人,围着一个老妇和她的人力三轮车(估计是车站附近的小商贩)。
远远看去,老妇跪在地上,一只手还拉着三轮车的把手,象是在磕头。而那几个男人则不停的在殴打老妇,有的在抠她扶着车把的手,有的用脚往老妇身上不停的踢,就象现今的足球运动员进球时的勇猛,又狠又准。
另一个男人则抓住三轮车的另一边把手,使劲的想把三轮车往另一个方向拉。而老妇,则死也不放手,被拖着在原地打了一个圈。
也许是老妇的执着和死不悔改的态度激怒了这几个男人,一个个如暴怒的雄狮,仅几分钟的功夫,老妇就在几人的合力围攻下瘫在地上,远远看去血水如破开的自流水管般流淌。。。。
不能动弹的老妇便在几个人的共同努力下,被拖进了旁边一个看上去挺庄严的房间,接着三轮车也被拉走了。
我的心突然就象被一只铁钳夹住一般,钻心的痛,惊恐之下竟不能言语。朋友则迅速地拉着我往另一个方向走去,找他的朋友。至到他将火车票交到我手中,我才从惊吓中清醒过来。
无奈,朋友只能将我送到进站口外,嘱附我一路小心,到家给他写信报平安(因当时还没有手机,传呼机和电话也未普及到个人和普通家庭。所以,书信,便是相隔远方的人联络的不二选择)。
拖着一个沉沉的行旅箱,斜跨一只小背包,我拼尽了力气挤到进站口。
因人太多,进站口的门只在火车到站的前十多分钟开放,所以,不挤的间隙,便和一个站在我前面的小伙子闲聊起来。
他说自已是重庆人,很小就在佛山打拼,因会一些功夫,便做了一个私人老板的保镖,几年未回家了,现在长大了,父母来信要他赶回家去相亲。
从他口里才了解到,他从佛山火车站一路过来,每到一站都要下车签票,因为11月份,正是全国征兵的高峰时间,也不知什么原因,很多用于载客的列车都被调用来输送新兵,又时值年底,一些列车因人太多,到站都不敢停,或根本就不开门上客,待火车上的工作人员处理完一些事物后便离站。虽是买到直通票,但人多车少,又因客车他用、返乡的民工聚在车站,可说是人山人海,他就迟了那么几分钟便没搭上那趟直达重庆的列车,而其他的车又没挤上去,就只能一站一站的坐短途车,每到一个站就必须下车签票才能搭上一下班短途列车。
听他这么一说,我立时紧张起来。心道:他一个有功夫的男人都如此无奈,我一个弱小女子,第一次出远门又遇到这样的情况,要在有限的假期里赶回单位上班,若是上不了火车回不了家,该怎么办啊。
于是乎,我赶紧以老乡的名义与他拉近关系,希望能与他同行。
也不知他是理解了我的苦心呢,还是念在老乡的份上,或者是可怜我这个弱女子。
当进站口的门打开时,他一只手抓起我的皮箱,另一只手拉住我的手,硬是把我拖进了拥挤的人流。
好不容易挤进了站,只要是往家的方向开的,也不管是哪趟列车,人们都如潮水般的涌向车门。
重庆小伙提着我的行旅箱,跑在我的前面,我紧紧的跟着,累的上气不接下气,可脚下一步也不敢放松。
到了火车跟前,才真是彻底傻了眼。
车门处早已层层叠叠挤满了急待上车的人,挤在车门入口处的,离上车仅一步之遥,由于前后左右超强的拥挤力,很难有能力将脚跨进车门,而后面的人急于挤到前面却找不到突破口,有的干脆直接就从前面人的头顶上往前爬。
面对如此景象,大家都四处张望,希望能寻找到一个可以上车的机会。
突然,列车餐厅的一扇车窗打开了,一些眼尖的人便冲了过去,重庆小伙也拉着我跑过去。
可能是车下的人给了车上的人一些好处,两个男人在车上人的帮助下从窗口爬上了车,可当我们也想效仿时,车上的人却关上了车窗。
万般无奈之下,突然想到朋友因为我吃不惯火车上的东西,临行前买了一些罐头和小吃,以备我在车上吃。于是,赶忙开箱拿出一些,请求餐厅里的人能再开方便之窗。
也许是这招管用,车窗打开了,重庆小伙飞快的爬上了车,回过头来叫我把行旅箱往上面递。然后,我双手抓住车窗边沿往上爬。。。。
怎奈我身小力微,也恰值此时,列车员刚好经过这节车厢,见状一声大吼,悬在车窗外的我再也抓不稳窗沿,竟直掉到铁轨边,吓得我花容失色。好在我反应还快,赶忙一翻身爬上了铁轨旁的水泥台面。
在车下望着即将开动的火车,我急得眼泪直流,重庆老乡在车上看着我更是无可奈何。
火车很快鸣响了启动的汽笛,我只能看着那些和我一样未上车的人垂头丧气的站在车厢外面。
就在我绝望的想要转身的时候,却意外发现重庆小伙竟然提着我的行旅箱衣衫不整地向我走过来。
“我看着你在车下无助的样子,好可怜,就下车了。”
没有更多的语言!
那一瞬间,我止不住再次泪流满面。
但,那不是无助的眼泪,更不是感激的眼泪,而是感动的泪水,是对人与人之间无私大爱的回归而动容的最好诠释。
之后,我们辗转了无数个大站小站,一次又一次的手拉着手,一点一点地向家的方向靠近。
又之后,身心疲惫的我,凌晨两点,在一个名叫“麻尾”的小车站的候车椅上睡醒的时候,身上的背包不翼而飞,仅剩了一条挂在肩上的带子。
再之后,贵阳车站的候车室里,我签了往成都的火车票,重庆小伙签了往重庆的火车票。临分手时,他硬向我的手里塞了50元钱,留下他的老家地址,叮嘱我一路小心,别饿着了,到家了给他写封信。
九十年代是万象更新的年代。
九十年代是经济腾飞的年代。
九十年代是现代明飞跃的年代。
九十年代也是鱼龙混杂、法制和体制建设有待建全的年代。
曾几何时:
我们的生活因社会的进步和经济的发展而显著改善。
我们的心灵因精神文明的建设和物质文明的发展而闪耀智慧的光茫。
我们的生命和人身安全因社会体制的进步和法制的建全而受到尊重。
我们的几千年留传的优秀品质和崇高的思想境界,又在现代文明进步的同时悄然远离我们的生活。
相信,我们的内心深处在呐喊,在期盼,在迫切的呼唤人与人之间的真、善、美的回归,为终究没有因那些无知和过错而远去的人间真情而感动泪流。
在面对人情冷暧和世态炎凉的困惑中,在心灵的洗涤和成长的领悟中,在行为和思想的造就中,感谢那段痛苦又美好的记忆,在我困惑时指引我方向,在我幸福时,给予我警醒,在我失落时给予我信心,在我迷失时可以重新找回那一份美好和真情。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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